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穿的破破烂烂,当然不是我一个这样穿着破烂的学生,我们整个班级就没有几个穿着好的,没有几个穿着想样的衣服,过去的,仿佛是上个世纪的黑色的和米黄色的中山装,是那里出门会客时候的衣服,还有军队退下来的军装,我们都特别喜爱,那种浅绿色,或者米黄色是唯一可以超越涤纶的高级面料。我的小学和初中就是这么慢慢成长起来的。
那时候我骑着自行车,不管刮风下雨,还是暴雨冰雹,要走二十几里地才能到中学校。我们那里的学生都是那样,有的甚至更远。但是我们都不怕吃苦,我们都喜欢上学,我们都知道父母省吃俭用下来的钱来供给我们读书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们不能够浪费一丁点的青春时光去挥霍。我们的学习都很好,但是我们很少有人上初中,直到后来,我们才有三个人上了县里的高中,其中我和小凡还有一个是村长家的孩子叫水生。
我们认真读书就是为了给父母一副答卷,就是这样,我念书的时候手脚都冻得红肿,一碰痒得很,里面都是很大的气泡,有的时候我们用针把气泡捅开,让里面的脓水出来,不然我们走不了路。我的手冻得脱掉了一层皮,黑色的茧皮掉了之后让我的手指又麻又痛。但是那个时候我很快乐,你知道吗?
我们初中的时候我们只有二十几人的教室把桌子围绕在一起,然后教室中间的路子里面烧的火红的木头和煤,我们很温暖,我们大家挤在一起要比这里高大的教学楼和懒洋洋的同学在一起要幸福的多,你知道么。我们欢声笑语,看着火红的炉火,我们那的冬天夜里来的早的很,不像永江市这个地方,有的时候教室里光线特别的暗,黑板都有些看不清黄了,我的同桌小凡是个近视眼,我们大家都嘲笑她四眼。四眼急的有些哭了,说怎么办?怎么办?我看不清黑板了,我就说没关系,我视力好,我把黑板上的字抄在本子上给她看,你知道吗,我们那里虽然穷,但是没一个人都穷的有骨气,有正气,没有人抛弃和冷漠的旁观另一个人的无助,不像这里,这个物欲横流只有性而没有人性的地方,也许你们说你们有钱,你们优越,但是在有限的生命力你们决对没有我们幸福。
教室里光线很暗,我们看着对方模糊的脸,如此朦胧,如此朦胧……
只有教室中间的炉火烧得通旺,也只有那一圈的旺盛让我们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照应出手指里面鲜红的血液和细长的骨头。在这里也许照x光片可以看到,但却是死会和惨白。绝对不是鲜红的生命的颜色。那个炉子是我们用捡来的砖头搭起来的,老师带着我们在村边的壕沟里捡的,炉筒子是我们每个学生三毛钱买的,然后有的学生在家里偷来铁丝拴起来挂在墙面上的,那个学生就是和我还有小凡一起考入县城的水生,记得水生还为了偷几根铁丝还挨了他爸一顿揍,后来水生供出是给班级栓炉筒子用,水生他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找到了学校,当时我们都在上课,水生他爸一声不响的走进教室,我们看到他手里拿着整整一捆铁丝,当时很多学生眼泪都掉了下来。水生他爸只说一句老师你上课吧,这里交给我了。
水生他爸把炉筒子固顶的非常结实,第二天水生也来上学了。我说这些只想说,我们没钱,我们很穷,我们吃的苦很多,但是我们很快乐!但是现在我来到这个学校,这个陌生的充满流金的地方,一整千金似乎很是平常,一碗面几十元,甚至有的几百元,一杯咖啡也要上百元,陈帆杨大把大把的扔着钱,面目表情没有一丝的波动,也许这不管我的事,也许这并不能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你们为我想过没有,我是一个男人,男人难道就是这个样子的么?我不知道,也许我父亲知道我这样会打死我。他会说我没有你这样没有出息的儿子!水生也会瞧不起我,还有,还有小凡也不会瞧得起我,我们整个村里人都会瞧不起我,甚至现在,和我一样穷苦的学生有很多都瞧不起我,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什么,但是看着他们的目光,我知道他们心里的所思所想,他们那种目光真的扎得我好难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犯了什么错?我在这里工作好好的,我很快乐,每个小时二十块钱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虽然这点钱及时我劳作一天也换不来这里的一份带血牛排,但是你知道每个月我给家里邮去一千多块我的父母是多么的开心。他们逢人就说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我们村里的人也都夸我大学没有白念,还惦记着自己的父母。
但是现在我高兴不起来,和陈帆杨在一起每天除了大型超市就是高档咖啡店,或者是成千上万一件的服装品牌店。我在这些天简直不知道究竟哪个是我,是现在的,还是曾经的,我感觉自己在一片虚无缥缈的或者更准确的是在一片海市蜃楼中。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何开始的,更不知道这一切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我不知道我以后的生活将会怎么样?会不会整天在担惊受怕失去这种本不属于我的高贵的生活而如履薄冰。,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依赖上了这种生活而从此无法自拔。我怕自己麻木在这片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生活圈套里面。我怕自己有一天记不得回东北老家那条弯弯转转的山路…………我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我不敢再吃我妈给我整的黑面馒头,怕看见我家的碗筷嫌脏而一遍又一遍的消毒,我怕我不会进我家的房子里,房子里甚至比不了这里的卫生间,这里的卫生间简直可以做我们村长的皇宫。
我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丢了,我怕有一天我站在家里的山头上遥望着远远的城市。我怕我的本性再这样下去慢慢的磨去他的棱角,忘记了曾经艰苦的记忆,是不是证明我已经不再这个世界,另一个我剥夺了我的心灵和生命,我只有这个麻木的外壳在这个高速发展而又日新月异的城市缓慢的步履蹒跚的行走。我怕,我真的好怕!我选择离开,也是选择解脱,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种人,不同的人生经历,天差地别的环境和背景,也许当你看到我家的样子会是人间炼狱,但是我却能在你心目中认定的人间炼狱里得到快乐,并且是生我养我给我二十年的快乐的人间炼狱。也许当我看到你家里的贵族成员觉得拘谨甚至是神经紧绷毫无亲戚感满眼尽是势力的时候,你会说这是一辈子都会疼我爱我的父母双亲,也许当他们严厉的目光犹如透视仪几乎看遍我本质的时候,你知道吗?也许那个时候我的尊严在他们心里牢牢的种下了贼和另有所图的影子,他们宁愿把自己的女儿交给门当户对的老朋友的子嗣也不会粗心大意的把自己的宝贝放在一个陌生的号不信任的毛头小子的手上。
我不知道陈帆杨为什么会选择我,我知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是我多么希望这种缘分没有任何的羁绊,我多么希望陈帆杨也是和我一样贫穷人家的孩子,那么我会多么的高兴,但是狡猾的上苍竟然和我开了这样的一个玩笑,一个美丽的喜欢我的女孩儿她的家室让我望尘莫及。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我想挣脱这种家境的枷锁,但是这个精神的枷锁不仅把我牢牢捆住,而且越来越紧。我真的好累,好怕。我开始躲避陈帆杨,我开始害怕见到她,看见她我仿佛就看到无数人在抓住我的良心死命的抓挠。这样的日子让我寝食难安,让我不知道该如何下足,我像一只蚂蚁在一个沟壑前举足不前。彳亍着,麻木的,不安着,又孤独着。
我怕忘记自己,我又怕陈帆杨忘记自己。
所以我要结束这段感情,或者是这段逆缘,浅尝辄止,不要再有以后了,现在明知痛苦何必继续酿制苦汁。
听了高羽的这些话,黄真南依然微笑着。
高羽直视着她,然后大口喝着酒。
“我不知道怎么了,和你说这些,其实这些我都是应该憋在心里的。我是不是太,太不是男人了。”高羽笑笑。
“什么是男人?什么有事女人呢?”黄真南小口的喝了一口啤酒依然笑呵呵的说。面色平锦的像一湖秋水。
“其实你说这个世界男人该干什么,女人又该做什么?男人女人有定义区别吗?只有生理区别而已。我们生活在这个开放文明的年代,我们早就告别了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思想你说对吗?”
“嗯,你说的对,我承认这点。”
“你说你不是男人,谁该是男人,我说我不是女人,谁又会是女人?有人说你不是男人吗?都是你自己认为而已,有人说我不是女人吗?我怎么不觉得。我们共同来到这个天朝比较高级的学府了,在这个学府里我们首先学到的是天朝最好人才教授给我们最好的知识。我们学到了这些人想要扯着耳朵教给我们的学问,这是我们的幸运。刚才你也说过,在东北你的家乡二十多个孩子都勤奋的努力学习,但是只有你们三人上了高中,不知道能来到现在这个学府的一年,甚至你们那里十年会有几人,或者说你打破了你们村的记录,你是你们村的骄傲,或者说你承载着你们村向别的村的有力谈资,或者说是他们的希望。你承认吗?
“嗯!也许是吧!”
“那你还说你不是男人?如果你是女人来到这个学府就是可耻的事吗?难道就不是你们村的骄傲了吗?”
我,你说的对。
“我只想说,不管你是不是男人都不重要,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只看你的能力,不看你的性别,如果你有能力,你会开拓一番自己的事业,你会成为许多人的偶像,世界上有许多家境贫寒的人,受到过许多的艰难险阻,最后自己还是成功了,大家都是受过这么多年教育的人,恐怕这样的例子你比我知道的还多,就不用我枚举了吧,那样你又会认为我是在蔑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