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更加响亮,音律也在不断变换着,锦棉使出全部力气吹奏,嘴角有一丝血沁出。此时绿水毒素已解,挡在锦棉身前挥着长剑,可她们毕竟寡不敌众,绿水身上已受伤多处。锦棉在紫峦山两年,并未修得内力,武功招数也只会一二,应付些小流氓是没问题,轻功虽及不上像红霜那样的高手,但也属上乘,可此时被围在中央是逃不掉的。何况她若走了,绿水定会被杀,她想,若是再撑一撑,许是能等到天柏哥哥回来。
她和绿水二人直往后退,直到贴上墙壁,退无可退,绿水拼命挥着剑,砍杀汹涌上前的黑衣人,锦棉的笛音不断,虽降低了攻击力,但他们人数太多,此时此刻,危急万分。眼看绿水抵挡不住,一柄剑从绿水腋下直插向锦棉,锦棉大惊,想旋身而去,奈何身后是坚固的墙壁,身侧是凶狠的黑衣人,竟是无处可躲的绝地,她绝望地看着那柄剑插进自己的身体,却只刺破了外衣便没了动静。
抬眼间,黑衣人被利剑刺透胸腔,远处,徐天柏白衣胜雪,满身杀意。
惊魂甫定,慌乱间,锦棉递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笛音骤然减退,徐天柏直接踩着黑衣人的头顶,飞到她们身前,抽出插在黑衣人胸腔里的碧鸿剑,长剑直指前方,声音寒若冰霜。
“我本没打算在东莱地界大开杀戒,不过今晚,你们一个别想活着离开。”
语毕,根本没给那群人反应的机会,碧鸿剑狂啸而过,一地鲜血。
徐天柏杀了所有人,碧鸿剑所到之处无一活口,剑气强悍霸道,卷着他满身散发出的威严怒气,白衣里劲风鼓胀,无风自舞,墨发凌空而起,在身后四散飘扬。若不是锦棉拦着,他的碧鸿剑差点就从绿水的心脏直穿而过。待解决了那群人后,他们连夜出了花容城。
马车内,徐天柏正给苏锦棉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她疼的眼角直抽抽,可他手下并没放轻一点。看着她憋着不出声的模样,徐天柏手上的力道猛地加大。
“嘶……”锦棉倒抽一口凉气。
“知道疼下次就别再逞强,自己没能力还想保着别人。”他将她的手放下,看着她道。而她却没理,神情莫测,好久方才开口:“今晚那些人,和芜州城外的那批黑衣人武功路数一致,他们是受谁指使?该不会是华汲吧?他没道理一面让你将我带回枭靳,一面又派人暗杀于我。”
“你猜的不错。”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别过脸去。
“那么,他们是乐正舞零派来的?”她的声音很和缓,辨不清情绪。
他没看她,只闷闷嗯了一声。
“真没想到天柏哥哥居然会和东莱的襄骥夫人走到一起。”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嘲讽,徐天柏眸子蓦然一紧,“我只是想通过她找到你,毕竟在东莱,她行动起来比我方便。”
“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向她承诺找到我之后把我带走,那样的话,她就高枕无忧了是么?不过从这情况看来,她明显是不想放我走了。”锦棉顿了顿,脸色因着怒意微微潮红,胸口起伏更甚,“其实你很介意夏映川不是吗?这样做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锦棉,你发现了没有,只要遇上夏映川的事你都会失控,虽然你掩饰的很好。”他转过头来,墨眸里透着怜爱,面色柔和,话语里含着无尽的无奈,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悲凉之意,却没带一点点责怪。他将锦棉的手握在手心里,把她死握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这样紧握着手指不会疼吗?你看手心都被指甲扎红了。”他抚着她手心里的红痕,软声轻语,“你这样叫我怎么不介意?”
“我这样关你何事?你又何须去介意他?明知道我与舞零不睦,却私下与她交好,同她一起来设计我,你这样做如何叫我不介意?”
她说完便转过身子看窗外,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火压不住地上跳下窜,以至于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她此刻是恨极了乐正舞零,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发脾气,气极撑裂了伤口,刚包扎过的布条染上了红色的血迹。
“唉……”他长长叹息一声,固执地将锦棉拉进怀里,手揉着她的黑发,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良久,胸膛里传来他低沉磁性的声音。
“你可知我爱你?”
他说这话时声音丝丝沙哑,可那几个字咬得清楚分明,撞进锦棉心里,震的她气息纵横,她从未想过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她对于有些事一点就透,但在感情上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经历过。她猛地推开徐天柏,脸色绯红,“我……我只当你是哥哥啊……”
“嗯,我知道。”他唇角轻扬,眼含柔情,似是深海巨大漩涡,要将人活活吞进眼底。
“你知道还……”
“你当我是哥哥,没规定我要把你当做妹妹。”他望着她手足无措,脸色泛红的样子,笑意更浓。
“可……”
“没什么可是的,习惯了就好。”他带着满脸笑意在锦棉瞪大的眼睑外稍印上一吻,诚挚庄严,神圣高洁,任谁也不会产生邪念。
锦棉觉得,什么都乱了。
锦棉掀开车帘看着车外与她们同行的那个男人,高大壮硕,果然是一龙九子啊,他拉着缰绳的手背上有一大块白斑,锦棉想,他脸上应该也有吧。他似乎感觉到锦棉在注视他,遂转过头来,果然,他两侧的太阳穴周围也分布着白斑,当眼神交汇时,锦棉嘴角微翘,投给他一抹不明所以的微笑,那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掉回头去,驱马上前了几步。
锦棉看了一眼华汲后方的徐天柏,他也在看她,带着笑,锦棉心中尴尬万分,却没表现在脸上,微扯着嘴角,回以一笑,连忙放下车帘,端正坐好,行呼吸吐纳之功。
嗯,若她估计的没错,华汲脸上白色的斑片应是白驳风。是情志内伤,气血不和,肝肾阴虚,还是瘀血阻滞导致的呢?更或者房劳过度?咳咳,锦棉表示自己不单纯了。华汲会突然出现确是件始料未及的事,本想着去枭靳找他,没想到刚入大厦边境就见着他了,看来他着急的很啊!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久,他们前进的队伍被截下。
“哈,赶了一夜路,可算追着了。”锦棉浑身蓦地一震,这声音太过熟悉,锦棉掀开车帘,透过人群她看见玄甲车队前方,一红衣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朱钗摇晃,香肩半露,妩媚妖娆。
“你是何人,敢挡本王的路?”华汲驱马上前,与红霜对峙。
“小女子姓红名霜,嗯……尚未婚配,王爷问这个可是属意于我?”她问的一脸天真,锦棉心中大汗,尚未婚配?!
“本王身份尊贵,岂是你这浪荡女子能觊觎的?”
“哎呦呦,是王爷调戏小女子在先,这会儿子怎又说小女子觊觎你呀?”她在马背上摆着腰肢,纤手抚胸,巧笑嫣然。
“放肆!给我拿了她,带回王府本王亲自调教。”华汲一声令下,众士兵向着红霜扑将过去,将她围个水泄不通。
锦棉此时望向徐天柏,而他正看着红霜,眼波平静,幸好,没含杀意,锦棉微微放了些心。只要徐天柏不出手,锦棉相信红霜足以应付。
红霜易怒,易冲动,这锦棉是知道的,这不,满天红线就像她四处飞溅的怒火,在眼花缭乱中穿过人的脖子、眼睛和任何可伤人的地方,一时间,满目狼藉。
华汲退出红霜几仗远,将手中的弓箭举起,拉满弓,对准这红霜,射出。锦棉心道不好,华汲天生神力,这一箭非同小可,她立马从车内跳出,大挥衣袖,想挡走箭却没能成功,那箭从她宽大的衣袖里窜过,偏离了些方向,堪堪侧着红霜的耳朵飞过,深深扎进树干里。锦棉脚下生风,穿过人群,飞快地挡在了红霜身前,侧头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特来看看小锦锦啊!”红霜惊魂未定却还耍着嘴皮子。
“苏锦棉,你这是何意?”华汲的箭被她挡去,心中怒不可揭,大声质问。
“王爷这样对待一个女子是不是失了些皇家尊严?”锦棉同样怒了,半眯了眼,声音冰冷,银月已经握在了她的手里。
“本王的事,还轮不着你管,你若不让开,休怪本王不客气。”说着他拉满弓箭对着锦棉。
“老娘不发威你当老娘好欺负呢不是?老娘今天非打的你这畜生找不着娘。”
红霜愤怒地从锦棉身后跃出,一闪眼便来到华汲面前,铺天盖地的红线在华汲周身飞舞,将士们见状纷纷涌过去,可却被纷扰的红线所形成的凌厉气场挡在外围,无法上前。华汲整个人陷在红线之内,看不见内里的状况。忽地,他大叫一声:“徐天柏,快助本王,若本王死了,那个秘密就会天下皆知!”
徐天柏额头青筋跳动,抽出碧鸿剑,从马上跳下,锦棉大惊,赶忙出声制止,“天柏哥哥,你不能杀她。”
他却没理,看也没看她一眼,碧鸿剑拖着地,一步一步直朝着红霜走去。
“天柏哥哥,她若死了,我永不会原谅你!”锦棉嘶声叫喊,她此时真怕,怕极了徐天柏手里的那柄碧鸿剑。
徐天柏脚下停住,对着锦棉道:“你若有事,我永不会原谅我自己!你与她,我只能选择你!”说完,拖着碧鸿剑向着红线包裹之地而去。
锦棉知徐天柏决心已定,心下灰暗,只得对着红霜大喊:“红霜,你快走。”她想越过包围着她的士兵,前去帮衬,谁想那些士兵根本没打算放她过去。锦棉眼中厉色一闪,没有任何预兆的,银月从身前一位士兵的颈侧割过,鲜血喷涌而出,其余人见状,都举起手中兵器对着她,却没人敢杀害她。
“要走小锦锦也需和我一起走。”她娇媚的声音从红线中间传来,声音里还带着调笑。徐天柏舞着剑从外围砍断红霜建立起来的屏障,然后冲入红线内和她缠斗。锦棉在外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形势,她知道若是徐天柏有意杀她,红霜就算不死也重伤,若现下离去,凭她的轻功,这里无人能追得上,徐天柏或许可勉力追上,但只要自己拖住他,红霜逃走不在话下。
“你若不走,我走。”锦棉实在不想她受伤,只能出此下策,不曾想红霜却气喘吁吁道:“将军他快死了,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锦棉听她这一翻话,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叫快死了?他快死了?他那么强大怎么会快死了呢?红霜又在骗她吧?!
“红霜,别闹了,快走吧,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她说话时声音里都在抖,手中银月朝着身前的人一个个割去,不受控制,就连肩膀上被人砍了一刀,她也没任何停顿,更没觉得疼。
“小锦锦,我哪里有心情和你闹,将军他真的快死了。”她声音里竟带着浓重的鼻音。
锦棉再没说话,她疯了般毫无目的地向着涌向她的人刺去,身上不管被人怎样中伤也毫不在意,似乎失了痛觉,她白色的衣服满是红色的血,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那些将士本只想拦她并不想害她,此时见她如此发疯般杀着人,心里毛骨悚然,纷纷退去,不敢再拦。
她飞一般向着红线处冲去,也不管那线条锋利的气息,直往里头扎。红霜见是她连忙收住细线,徐天柏也收住剑气,他们二人却被反弹的气场震得后退不止,锦棉也被凌厉的气息伤着了肌腠。华汲跌跌倒倒从红线里踉跄而出,倒地不起,衣服破碎,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身上还缠了细细的红线,那些细线都深深缠进了肉里。
“你这是干什么?想死的话方法很多,用不着让我陪葬吧?”她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胡乱抹了把嘴边的血,吃力的说着话。徐天柏也被自己的剑气伤得不轻,他站在那儿望着浑身是血的锦棉一言不发,满目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