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需要多长时间?
那件事还要重复多少次?
还需要多久?
辛追小姐已经走远了吧?
一声吆喝,怀捷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每天工作开始的地方。
一个南北长二十米、东西宽十七点九米的长方形墓穴。从墓口往下,四周是一层又一层的土质台阶,每层台阶的高度和宽度都是一米左右。
每下一层台阶,墓口四周就各收缩一米,整个墓穴呈漏斗状自上而下不断延伸。
而在这庞大工程之外,正有一个男人站在墓穴之内放声狂笑。没有人敢去劝阻,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渐渐的他的笑声不知在何时变成哭号,他跪坐在地痛哭着,撕心裂肺的哭着,直至整个人卷缩在地,直至那凄厉的哭声变成呜咽。
雨,仍在下着,洒在大地上、洒在墓穴里、洒在怀捷和那个男人的身上、淅沥的雨声掩盖了他的狂笑、他的哭喊、以及怀捷的平静……
辛追的木椁分四层。外棺长6.8米,宽4.8米,从垫木底到外椁盖顶面的高度为2.8米。上铺二十六张刘圣亲笔绘制的家庭记忆竹席,每张长二米,宽一米,共分四排平铺。
椁的外框以四根完整的长6.67米、宽4.9米、厚0.4米的方木组成,四角相互以卯榫接合,极其严密牢固。外框内的五块木板严丝合缝地镶嵌在框木的槽口上横铺而成。
位于椁内的东、西、南三个边箱。
椁内头箱内两侧摆着古代贵族常用的色彩鲜艳的漆屏风、漆几、绣花枕头和两个在汉代称为漆奁的化妆盒。
将这些小盒子打开,皆为化妆用品,形同现代人类常见的唇膏、胭脂、扑粉等物,看来这是一个女人用的物品。里面除了5个小圆盒外,还放置一个小铜镜和镜擦子、镊、木梳、木篦等物,另外有一把环首小刀和一枚刻“妾辛追’角质印章。
头箱两个小盒子的旁侧,站立着23个造型优美的木俑,其中10个身着锦绣长袍,双手垂直拱于胸前,好像随时听候女主人的召唤。5个乐俑席地而坐,其中3个鼓瑟、2个吹竽,模拟寻追说的家庭乐队。在这支乐队之前,有4个舞俑正在作翩翩起舞状,另外4个歌俑跪坐在地毯上似在放声歌唱。
在头箱的中部,放置了多种盛酒用的漆钟、漆钫、漆壶以及用朱砂、红漆和黑漆书写有“君幸酒’3字的许多漆耳杯和漆卮杯。东边箱放置了312支竹简,上面记载着一千多件殉葬品的名称、质量、长宽度等,这些被称作“遣策’的竹简,就是墓中所有殉葬品的清单。
除此之外,还有6个木俑和一个头戴高冠,身穿棉衣的“家丞’。是怀捷以自身出发刻制的木俑,他在它的脚下写上了自己的字表“冠人’。
而在他的身侧,还放置了59个立俑,装为一般的家庭佣人。这群俑人的四周,散布着鼎、盒、罐等漆器和陶器,器具种类繁多,光彩夺目。
南边箱内只是一个“家丞’率领39个立俑,余为钟、钫、釜、甑等陶器,模拟皇宫厨房和奴婢的住室。
西边箱墓主人的贮藏室及钱粮库。里边堆放着33个规模颇大的竹笥,竹笥用绳索一道道捆着,在打结的地方有封泥,封泥上有“侯家丞’的印记。
西边箱放置了6笥丝织品,其中盛放服饰的竹笥两个,内装服饰19件;盛放缯的竹笥两个,内装丝织品54件。另外两个竹笥内盛放着香囊、鞋、衣物、手套等杂用织物20多件。
二层棺木长2.95米、宽1.5米、高1.44米。这层木棺,外表用漆涂画了极其美丽的黑地彩绘。除底部外,其他五面,即左右两侧、头档、足档和顶盖,都有一副巨大的彩色画面,每幅画面均以银泊镶着0.14米宽的几何图案花边。
边框中的巨幅画面均绘有大片舒卷的流云和神仙怪兽,这些散布于云气中间的怪兽,或打斗、或狩猎、或鼓瑟、或舞蹈,或与飞禽、猛兽、牛、鹿追逐,姿态万千,动作自如,描绘逼真。
第三层木棺朱地彩棺,是先用鲜红的朱漆为地,然后以青绿、赤褐、藕荷、黄、白等较明快亮丽的颜色,彩绘出行云流水般的图画。
在盖板之上,绘有一副飘飘欲飞的云纹和二龙二虎互相搏斗的图画。四壁板的边缘,分别镶有0.11米宽的几何图案花边,在花边中间画着传说中的昆仑山,山上云气缭绕,形态各异的游龙、奔鹿和怪兽跃然其中,勾勒营造出一副令人心往神驰的梦幻般的奇情异景。
内棺的外表,用橘红和青黑二色羽毛贴成了菱形图案,整个木棺长2.02米、宽0.69米、高0.63米。在内棺的盖板上,正面朝下平铺着一幅大型的彩绘帛画,绘出天上、人间、地下三种景象。整幅画呈“T’形,上宽下窄,顶部横一根竹竿并系以丝带,下部四角各缀一条20厘米长的麻穗飘带,全长250厘米,上部宽92厘米,下部宽47.7厘米。
整个墓穴从开工到点滴细微的陪葬物品,在怀捷精之又精,细之又细的检测下,以达到完美无缺的地步。
夜晚,徐缓的夜风夹带着微微的沙粒打在玻璃窗上,沙沙的声音毫无节奏地破坏了刘圣的冥思。
几个时辰过去了,刘圣仍没有起身。即使,怀捷轻悄悄的来到他的身边,都没能让他惊醒。
屋内两个人一直保持一种深深的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小姐说只要你过的幸福她就可能回来。”一声轻叹无奈从怀捷口中逸出。
刘圣依旧沉默,整个屋内空气僵凝。
“幸福!这所谓的幸福也包括装出来的吗?”刘圣慢慢转过身来对着怀捷笑。
仿佛……完全没有痛觉。
怀捷再次沉默。两人对眼的刹那,一室无声。
接下来的几天,怀捷除了工作,没有再去打扰刘圣。
只是,在辛追大殓之日,消息传来:新封大将军武怀捷即饮鸩自尽。
什么官衔、什么富贵、什么名满天下,对他来说,都比不上辛追一朵微笑更教他心动。
如今,他跟上了辛追小姐的脚步,所以他的表情很满足,没有挣扎,没有苦痛。
辛追说她去了另一个时空,那他也没有在存在的理由了。对怀捷来说,辛追在他的心里就像影子、像空气,无处不在,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