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身子如遭雷殛,看着辛追将儿子拉进怀中:“姨娘娘不会变了,姨娘娘明白了,没有人喜欢杀人,可是我们生在战乱,你不杀人,人家就要杀你。”
她的话音刚落,针叶林四周立时发出“嗡嗡”笑聱,刘圣的声音响起:“辛妹不愧女中豪杰,这个弯子总算是转过来了。”
辛追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已经明白一切。透心的寒气让她身体如坠冰窟,望着刘圣一步步从针叶林外,如陌生人般走近她的身边。沮丧愤怒的感觉,几乎要让她当场哭出来。
然后,眼前一黑,一股红色液体从喉咙深处涌出。
营地外的清晨依然寒冷,辛追站在雪地里对着身后,眼底一片固执,唇边居然带有受伤表情的影子先生发呆。
这些天,刘圣不知是出于敏感还是什么惭愧之类原因,总是疯疯癫癫的痴缠着她,如同影子一样跟在她的身边,铁了心的要当她身上的膏药。不论她醒着还是假装睡觉,也不管她是不是肯和他说话,他就是搬出雷打不动的姿态把自己毫不保留地硬塞进她的私人空间。
那种沉重让她像背上压了几百尽重量后,又被人用钉子钉在地板上,就连抬动一下手指都会感觉是奢望。
“你打算就这样和他对持到什么时候?”怀捷走过她身边。
辛追转头看他一眼,不说话。
“自从认识你,一直认为你心肠很软。没想到你生起气来,可以这么……”
“狠心!”辛追一笑,那笑看上去比哭还让人难受。
“体谅一下他的心情,你当时那情况,他只想你早点好起来。”怀捷很留心地看辛追:“何况这次利用清理内奸的时间骗你,是我提议。”
“不同情况,不同需要,这样的方式,在我们那叫心理刺激治疗。”她忽然一顿,问:“你认为他有想过我知道你们身处危险,必须再次决定去杀人时的感觉吗?”
“小姐,人有时候不能太敏锐,”怀捷语重而心长。“特别是对你心里在意那个,太好胜,只能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抬手轻揉辛追发顶,扫了刘圣一眼,眉毛微微一扬,再低语了一句:“他会同意我们这样做,总是因为想你好起来。你在他心里什么位置,不需要我们这些局外人来说话。给不给他机会,只在你一念之间。”在辛追惊奇的眼光中,说完他们认识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唉!”辛追轻轻叹气,才想要说话,怀捷已经留下她头也不回闪人。
辛追静静的沉思一会儿,不在犹豫,转身向大皇子刘圣的方向走去。
兼程又赶了十来日,刘圣和辛追等人暂时甩开了吕后的追兵到了事先与萧延约好的沿海之城。
才穿过繁华的街道,就已有人接应引路至萧延安排好的宅子。据说这家宅子的主人与萧何萧老丞相交情及深,因此用这里作为暂居之所最为适当不过。
“我等你们许久了。”萧延站在大门前,显然等候已久。他的目光停在刘圣身上,开口就说道:“我打算这次只送你们上船,京师还有许多事情……萧某与大皇子就在此一别如何?”
刘圣只是微笑,见他引自己等人进宅。才又回过头说道:“从京师你来开始,一直都是你和怀捷奔波劳苦,我一路见你总是少言寡语,就知道你有事要忙,只是以为你安顿好立刻就会离去,到没想到还能在京师外再见你一次。”
萧延点点头:“明天我送你们上船之后,才算是安顿完。”瞧了眼众人神色:“我的事……”
刘圣报以了然的笑容:“不必说……”
“我……”萧延迟疑了下。他能说他要回京师做什么吗?以眼神徵询,这才发现,刘圣的用意是排开外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私事欲谈。萧延有点惭愧,但也懂得见人眼色,只好接受刘圣的安排,领了刘圣和辛追等人随仆厮而去。
第二日,萧延独处岸边,眼见风帆升起,船头缓缓向前驶去,集中原本闲散的心思转身离去。
而大海之上,海流一直向北,带着船只日夜不停的北驶。
夜晚,海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风,也没有浪,海水似乎已经凝固了,好像一块厚厚的玻璃,平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只有明亮的月光在北极星的陪伴下,总是在船头之前闪烁。
白天,。阳光照在波光细细的河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又像被揉皱了的绿缎。碧绿的海面,像丝绸一样柔和,微荡着涟猗。从高处看,烟波浩渺,一望无际;而有时,海水就在你的脚边,轻轻絮语……
右舷方升起,在左舷方落下,连续十余日,船行始终不变辛追坐在船头欣赏着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那随船飞翔的海鸥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漂动着。忽然,浩瀚无边的湛蓝的海洋上,一阵风吹来,晴朗的天空黑云突现,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吼声,喷溅着雪白的泡沫。
船舱中,一直从窗中望出去观赏海景和辛追的刘圣,见云遮夕阳平静一下没入波心,风急浪高,使得水面上万道金蛇,闪烁不定,心中一惊,急忙向辛追坐的地方跑去:“追,不要慌……”回头向怀捷道:“立刻让掌舵的艄公船员放下船帆,咱们的船可能遇上风暴了!”
话音才停,只见辛追身处的船头海面翻江倒海,巨浪滔天。微波粼粼中一个它身体上部,看来大约有一哩半,好像小岛似的一样的怪物浮出水面。
刘圣只感全身一凉,口中鼻中全是盐水,无奈身子一侧,滚了几个转身,这时只听得辛追、怀捷同时大叫,呼喝声中又见那怪物竖起几个发亮的尖端或角,伸出水面,越伸越高,有些像中型船只的桅杆那么高大。
夹着疾风呼啸,波浪轰击之声,似乎千百个巨浪同时袭到。船头的辛追见这东西形状怪异,伸出水面的触手上甚至长着七个或九个头,早已惊的呆了。想要逃走,谁知脚步一软,仅摔坐在了船板上。
刘圣本来摔在甲板上已是昏昏沉沉,可是这会眼见辛追遇险,心中巨痛登时便清醒了,第一个念头便是:“不能让这怪物带走追儿……”
他虽不识此物,仅看样子却也知道它的凶恶。当即挣扎着站起,这时脚底下舱板斗然间又向左侧去,船中的海水又向外倒泻,但听得狂风呼啸,船身下沉身周尽是海水。
他尚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猛听得怀捷报喝道:“圣王,追姑娘没事了,快到后梢去掌住了舵!”这一喝声如雷霆,虽在狂风巨浪之中,仍然充满着说不出的欣喜。
刘圣不假思索,纵到后梢,只见黑影一晃,一名舟子被巨浪冲出了船外,远远飞出数丈,迅即沉没入波涛之中一个巨大的旋涡里。
刘圣还没走到舵边,又是一个浪头扑将上来,这巨浪犹似一堵结实的水墙,砰的一声大响,只打得船木横飞,这当儿刘圣一生勤修的功夫显出了功效,双脚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用铁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待巨浪过去,一个箭步便窜到舵边,伸手稳稳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