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这天,天刚察黑,舞龙队敲锣打鼓朝我家走来。
初三开灯,十五烧灯。这是小镇的习俗,我家住在镇的西北方中部,按以往龙灯拜年从东南西北的行走路线顺序,我家该排到初五以后。因此搞得我手忙脚乱。
说话间牌灯就来到我家门口。牌灯也叫指路灯,上面写着乾位坤向四个大字,牌灯引到谁家,龙头就跟到谁家。主家讨个喜庆,自然就要打赏,打赏的数额多少没有定数,取决于说吉利子人的口才,说吉利子要顺口,押韵,还要了解各家各户的基本情况和社会面貌。
龙灯到了我家门口,我放了一掛鞭炮迎接,锣鼓曲牌敲完,说吉利子的人就高声念唱道;
正月里来是新年,/黃龙给镇长拜大年。/黄龙今晩拜过后,/幸褔生活万万年。
我连忙拿出准备好的红包,里面装了十二张一元的钞票,取意月月红。
管钱的打开红包一看,吼了句;镇长喜钱月月红。
其间,一对圆宝灯带领龙灯进了我家,每间屋逐一舞了一遍,叫招财进宝。
龙灯刚一进屋,说吉利子的人又高声念唱道;
黄龙进了镇长门,/全镇人民喜盈盈。/黄龙舞过吉星照,/镇长转手要不要。
镇长转个手,镇长转个手。
大家七嘴八舌的边笑边喴边起哄。
无奈之下,我又给了十二元。
说吉利子的人又念唱道;
黄龙照屋不肯走,/镇长还要转个手。/镇长镇长很大方,/明年要把县长当。
我笑着给了说吉利子的一拳,说你娃闭嘴了吧,长麻吊线念下去,我一年工資也不够你骗。
舞龙队说笑着离去。
刚送走舞龙队,又来了两位讨喜酒喝的镇代表。一位叫张建华,另一位叫李国平。我说二位光临不胜荣幸。张建华说,酸叽叽文诌诌的,我们一打春二拜年三讨喜酒喝。我说自然,大年三十招待代表不犯选举法。妻即刻就端出来四盘凉菜;麻辣鸡什锦拼盘白斩免卤牛肉,外加一瓶大麯酒。李国平说,喝酒吃肉我就投你票,代表就恁个不值钱。晓得你懂法律有能力,比那些个想当镇长的人強,所以毫不犹豫写上你的名。我说赶鸭子上架的事你们干了,我心虚得很,不知咋个才能干好镇长这工作。张建华说不会做生意不会干手艺活我相信,不会当官就没人信了,会喝酒会握手会吹牛会背起五升喊一斗就行。李国平接过话说,那种官是庸官昏官,本地人选本地官,其实一是希望不要遭贱老百姓,二是干点实亊为家乡谋点利益。
闲扯了一阵,张建华说大年三十谁希罕喝酒吃肉。干八圈麻将,你俩口子座对家,干小点,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两元起底,十二元封顶。妻子接过话说,他要去镇政府值班。李国平说妻管严官管紧,双重大山压迫,水深火热了哈。我说讲求得尿胀,没听说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斗地主吗。改日我一定奉陪,干五元起底,三十二封顶,干个昏天黑地,输了不准生气。
张建华站了起来,说不搓算求,还没上仼就学会左右逢源,以后有亊相求,你若哼哼哈哈,一推六二五,我就伙起人拉你下来。我说咋个会推呢,为朋友两肋插刀。张建华说过了年我正好有件事求你。我说没问题,只要你占理,我一定保护你的合法权利。张建华说这年头啥叫理,说有理就有理无理也有理,说无理就无理有理也无理。
送走了张,李二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今后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拿着手电筒去镇政府值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