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庚阳不知道是该感叹那个云景心眼太小,脾气太大,还是该感叹被一万骑兵追杀太刺激了,反正他现在只能一边躲避身后飞来的羽箭,一边不断催马快跑。
其实云景并没有洛庚阳想的那么恶劣,虽然他得知粮草被烧确实有些震怒。不过在何钺认出为首的是洛庚阳之后,云景便极有兴趣要拿下洛庚阳的人头,打算丢给缩在卞安不出来的那个玄羽,看看他是不是还能继续淡定下去。虽然对付一百人根本用不着派出一万人,不过以防有诈,也为了能够更加稳妥地拿下洛庚阳的脑袋,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把这个任务派给了自己的侄子云禄。
不知道洛庚阳知道了云景的意图会不会开心。因为这样一比较,他的脑袋远比那个护国将军的脑袋值钱。可是此时他根本没那个心情去想这些,他只是在担心,埋伏的那三千人马要怎么才能拦下这一万人。现在通知他们撤离肯定是来不及了,看来只能靠运气来赌一赌了。
前面就是事先商量好的埋伏处了,洛庚阳他们略微放慢了马速,怕速度太快踏在刚下过雪的冰面上会连人带马一起摔倒。这么一放慢速度,便又有三五个人中箭。
追赶洛庚阳的虞越大军渐渐近了,整个地面都因为马匹的奔驰而震动着。尉迟少卿看准时机猛地一拽,便拉起了先前埋藏在雪里的绊马索。
接着,有连续的马嘶声传来。冲在最前面的几匹战马翻倒在了地上,而紧随在后的马匹因为速度太快,无法停下,不是将倒在前面的人和马当成踏板一样践踏过去,就是跟着摔作一团。一时间,惊呼声,咒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他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尉迟少卿已经带着战士们从雪窠里跳了出来,挥刀砍向离自己最近的马腿和马腹。由于这里的道路并不是很宽,所以有千余虞越骑兵都拥堵在这条路上,动弹不得。
“前面有埋伏!”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此时,洛军埋伏在山坡上的都统已经下令放箭了。箭是朝着虞越军尾部的天空射出的,这样既可以避开自己人,又可以搅乱敌人。
云禄大骇,急忙命令退兵。他方才还一直在想着伯父真是派了个好差事给他,因为只要杀了那个洛国的皇戚便是大功一件,回去一定会加官晋爵。谁料,这么快美梦就破灭了。居然会轻易就中了人家的埋伏!可若是就这么回去,等于是丢了云家的脸,那还不得被伯父乱棍打死?
云景是出了名的治军严谨,所以他带出来的队伍也算得上一流。虽然乍开始因为这突然的袭击显得有些方寸大乱,但是很快,这支庞大的军队便有序地撤了出去。回头看去,埋伏的洛兵只有区区三千人,而就方才那么一会儿工夫,虞越军就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云禄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于是他下令一定要将这三千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一时疏忽大意犯下的过错。
洛庚阳勒马回望。他看到身后自己刚刚跑过的那条路上,虞越军连人带马已经密密麻麻倒了一片,可是他却没感觉有多欣喜。他带了这三千多人出来,可是如今想要尽数返回是不可能了,对此,他需要承担起全部的责任。
“监军大人?”负责保护洛庚阳安危的一名小将轻声唤了一句,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停住了。
“驾。”洛庚阳并没有理会他,而是驱马折返了回去。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把这些和他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士们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回去。
“监军大人!”那名小将大声喊道,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只好也调转马头跟了过去。
因为地势的关系,虞越的骑兵没办法冲锋,就只好下马与洛国的战士持刀肉搏。这样,从人数上来看,他们一样占着优势。
尉迟少卿又一次挥刀砍死了一个虞越的士兵,可是那人临死还扣住他的刀不放。他还来不及将刀拔出,便又有一个人从他后面扑了上来。尉迟少卿扭头看到那人的刀已经高高举起,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难道这就要死了吗?尉迟少卿有些不甘心地想。忽然,有温热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看到那人的胸口被一杆银枪刺穿了。
随着那枪头退去,那名战士也倒下了。尉迟少卿这才看到方才救了自己的人正是那个监军大人……洛庚阳。
怎么,他还没走吗?尉迟少卿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本来是有些怪洛庚阳的。因为在大家讨论如何作战的时候,他这个监军就只在一旁看着,在他们奋勇杀敌的时候,他还只是在一旁看着。难得他不打算继续看着了,却又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于是,这三千人就要因为他那个荒诞的想法在这么冰冷的雪里埋伏那么久,此时又要面对多过自己数倍的敌人。
“快看,他们的监军又回来了!杀了他!回去请功!”或许是因为洛庚阳去袭营只穿了夜行衣,所以站在满是银甲的洛国战士中间就显得极其突兀,又或许是他手上的那杆银枪出卖了他的身份,所以便有虞越的士兵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因为那一句话,双方人马便开始了更加猛烈的厮杀。一方因为要取洛庚阳的人头而斗志满满,一方则因为他们的监军大人并没有抛下他们而热血沸腾。
“想要杀我?那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洛庚阳说完,提枪便杀入虞越军内。
俗话说:“年拳,月棒,久练枪。”可见枪法并不容易练好。而洛庚阳从小就被逼迫着练武,虽说不上通晓十八般武艺,但是枪法绝对堪称精湛。此时已经熟练到心能忘手,手能忘枪。点、穿、劈、缠,变幻莫测,刺、挞、拨、挑,神化无穷。银枪舞动,寒星点点,枪锋过处,犹似卷席,横扫千军,大有将天地乾坤颠覆之势。
然一人之力终不可抵挡千军。洛庚阳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三十?五十?还是一百?他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可虞越的士兵还是在前仆后继的朝他涌来,洛国的战士此时却已经所剩无几。这就是杀场啊,不想死就要杀光所有敌人,要论成王败寇,必须得等到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为止。
“唉,怪不得萧云翾总说你傻呢,我看她是一点儿也没说错!”
突然传来的话语令洛庚阳大吃了一惊。他刚想回头去看,一个藏青的身影已经飞踏过那些虞越战士的肩膀落在了他身边。
“少炎兄?”洛庚阳又惊又喜。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与何少炎重逢。
“他们好像不打算给我们叙旧的时间啊。”何少炎挥剑挡住砍向洛庚阳的刀,不紧不慢地说道。
“嘿嘿,好像是。”洛庚阳和何少炎同时抬脚踹向那个还来不及收刀的士兵。那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撞在身后的两名同伴身上,带着他们一起飞了出去。
“你们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吗?”何少炎边问边挥舞着手中长剑。那身姿矫健如惊龙,步伐迅疾如游凤,随着手势愈加猛烈,其剑法也愈加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