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炎有些想笑,自己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居然为了激一个小女孩用这样的方法。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女孩两脚站稳的时候,扶着墙缓缓站直了身体。
女孩很是灵巧,脚尖略一用力,双臂一撑,就爬了上去。她伸手想拉何少炎上来,见他摇头,也知自己这个办法不可行,弄不好自己又要跟着摔下去。到时候真是两个人都完蛋了。
“那你怎么办?”女孩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期望何少炎会有什么好主意。
何少炎苦笑了一下,要是有办法他早就出去了。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不想牵扯进无辜的人,跟着他受害。突然灵机一动,何少炎抬头道:“你若能引来清淮城太守,或许能救我出去,若是不能……”还没等他想好若是不能就怎么样,女孩的身影已经纵身跳到了旁边的树上。然后又扶着树干站到院墙上,随即一跃而下。轻灵得像个猴子,一看就是做惯了爬树翻墙的淘气包。
倒是聪明,知道从外墙逃,若是贴着柴房下去,保不准没到门口就被逮回来。何少炎暗暗赞叹,对自己能够顺利获救也多了些希望。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何少炎也顾不得多想,从地上捡了根略微结实的木条握在手里,至于顶不顶用,能撑多久,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门乍一打开,走进来一个人。待两人都看清对方时,门口的那个愣怔一下,随即眼睛一眯,玩味地挑起嘴角,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门里的那个则全身紧绷,双目通红,反倒像是一只欲做挣扎的困兽。
男人也未理会何少炎,只是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小厮道:“你去问问那两个人是怎么办事的,连个小孩子也处理不好。”
话说的很是随意,但是听到的人都知道那两个人定是要倒霉了。那小厮不敢怠慢,转身匆匆离开了。
见没有碍事的人了,男人又向前跨了一步。这个动作让何少炎拿着木条的手有些抖,身体不自觉地就反应出对男人的恐惧。他强自镇定,思考要如何出手才能逃出门去。
“哼。”男人嗤笑了一声。不是没看见何少炎手中的“武器”,只是根本没当回事,亦或是当成了增加乐趣的工具。他不紧不慢地又朝何少炎走了两步。
算准了距离,何少炎一招冲顶膝击中了男人的膝关节,趁他痛得重心不稳时,将木条朝男人侧脸挥了过去。男人只留神了何少炎拿着的木条,却不曾防这痴傻的小娃娃有这一招,居然两下都被击了个正着。
何少炎乘机一闪身跑向了门口,他可不觉得自己还能侥幸再击中一次。空手道还是会的,不过以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体去跟一个成年男子肉搏,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才迈了一只脚出门槛,后面脖领便被扯住,向后猛地一拽,他便顺势摔在了地上。惨了,何少炎想。他甚至不用去看清男人的表情,也能够预想到之后会降临在他身上的一切刑罚。听到自己的衣衫“唰”地被撕开,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找个什么方法好在失败以后自裁。
“啪!”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何少炎脸上,震得他半个侧脸都跟着麻木,嘴里满是腥甜。他也懒得挣扎了,想着如果就这么死了也许就能回去了。
“快点儿,快点儿!这边儿!”外面传来喊声,听上去好像是那个女孩的。
“你们都是什么人?居然胆敢私闯民宅?”不知道这府上的哪个管事出来阻拦。
“你给我让开!”又是那个嚣张的女孩声音。
随着吵嚷声逐渐变大,赶来的众人都围在了柴房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衣衫不整的方爷跪骑在一个“只着寸缕”的男孩身上。这些是不是最好的目击证人?何少炎有些想笑,却无奈嘴一咧便痛得要命。
方爷丝毫未见紧张,毫无顾忌地回手又抽了何少炎一耳光,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衫。
“你放开他!”女孩急切地喊道。眼前的一幕让她有些慌乱,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逃出去会是怎样的下场。她想去帮助这个不久前才救了她一命的男孩,却毫无办法,最后她求助似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清淮太守叶舒。
“方浅,你好大的胆子!仗着你姐夫是本朝护国将军,竟敢做出如此卑鄙下流之事,当真以为我朝律法治不了你的罪么?”叶舒一脸铁面无私地说道。
“叶大人说这话可有证据?”方浅起身,手却狠狠掐在何少炎的脖子上。
“你想杀人灭口?”叶舒心里有些着紧。
虞越是重武轻文的国家,朝中两派武将以护国将军云景为首,文臣则以丞相邱锦马首是瞻。如今兵权在云景手上,可以说他在虞越是只手遮天,东方麒刚满十五,在云景眼里就好似一个傀儡皇帝。邱锦等一众文官在朝中一直不断打压云景的势力,这次刚好借着方浅的罪名诛他九族,即使扳不倒他也可以释了他的兵权。可若是罪名不同,关系就可大可小。如果只是单纯的杀人罪,最后生出变故,搞不好就会被反咬一口。
方浅的手开始用力收紧。何少炎觉得自己像极了待宰的羔羊,他有些不甘心自己连仇都没报就这么死了,可是力气已经随着空气的减少被抽空了。怎么办?怎么办?
“阿缘……”脑子里响起何煜的声音。
何少炎想去反驳这个声音。突然只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快得尚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方浅已经吃痛得收回了掐着何少炎的手。接着,何少炎便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何少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缘君。没有了平日里一贯的淡定温和,失去了偶尔才显露出的谪仙般的超然,更是褪去了与小白说笑打闹的顽皮之态。从将何少炎搂到怀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再将视线落在怀里的小人儿身上,只是冷着脸凝视方浅,浑身散发着杀伐之气,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随时要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虽是如此,缘君的手却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这也是何少炎从穿越到何煜身体后第一次没有排斥,而且是从心底想去接受的拥抱。他觉得那一刻连阳光下浮动着的轻尘都是静止的,他甚至还有些希望时间能够在此刻无限漫长下去。甚至多年后,当他望着那幅享誉虞川大陆的《修罗》时,还能记起当时的温暖。
此时的缘君早已经忘了仙规戒律,除了想杀人还是想杀人。用那些人的话说是感觉自己下一刻就可能置身地狱;用何少炎的话形容就是已经处于即将暴走的临界点;用小白的话说则是已经分不清敌我,靠近点儿怕是连我都被杀了。
“阿缘……”何少炎伸手回抱住了缘君,像安抚孩子一样轻轻摩挲着他的背。直到感觉到他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变得软软的,如同每晚睡前拥抱自己那般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