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啊,他的的确确就是未来的君后。”一句话引来三道不满的目光。淳子婳马上闭了嘴。她忽然感觉这屋子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好。
“那他呢?”洛庚阳又指了指床上躺着的淳子聿。
淳子婳又用力握了握淳子聿的手,然后又缓缓松开,状似不甘心地摇头道:“他永远也没办法站在我身边,同我一起共享嫏嬛的一切。”
“那你也不能娶阿缘。”何少炎突然忍不住道。
“阿缘是谁?”洛庚阳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是我。”缘君在一旁应道,他对着向自己望来的洛庚阳解释道:“其实我不叫何聿,我姓缘,名君。我只是化了个名替聿儿参加选绣,也未曾想到会是这样。”
“你不让他嫁,是想我母皇杀他的头还是你这个如假包换的韶颜公子来替他嫁?”淳子婳这次也被何少炎气着了。这个醋坛子怎么就不为她考虑一下,又不是她愿意去抢他的小情人的。
“你是说他才是真正的韶颜公子?”洛庚阳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先是知道自己险些就嫁做他人夫,随后又知晓那个被自己一口一个何兄弟喊得亲热的人根本就不姓何,接着又发现原来真正的韶颜公子是另有其人。
何少炎有些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单纯地因为这个非常小白的世子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而不满。他又想到已经把自己完全忘记了的缘君,转头看过去时,缘君垂着眼不知正在想什么。
“只要和你成婚的人不跟你长一样的脸不就好了吗?”洛庚阳难得聪明了一下。
“就是如此。”淳子婳点头称是。
“你有办法?”何少炎急忙问道。
“给他易个容不就好了?”
“说得倒是容易,哪有那么简单。”何少炎有些不屑。除非这里有他那个时代的化妆用品和技术,能把恐龙化成美女,那也算是易容了吧。
“我会啊!我义父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百变蛟龙。虽然我就学会了点儿皮毛,但也能保证别人不会看出来。到时候我再做个人皮面具给他戴上,不就万事大吉了?”
“此话当真?”淳子婳眼睛一亮。
“千真万确!”洛庚阳拍着胸脯打包票。
若真是如此,即使最终救不了聿儿,至少也能许他个正式的身份,还有一生唯一的婚姻。这对于淳子婳而言也已经足够了。希望聿儿快些醒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残阳斜照闭疏窗,未见满庭芳。人如飘絮花亦伤,杯盏未动,淡冷茶香。
淳子卿嬛坐在书案前,有些心不在焉。刚刚姜若雪走后,她就有些没法集中精神批阅奏折,反正都是关于太女大婚的事宜,由她们去吧。刚才她也跟姜若雪说了,只要不出格,就由着那孩子折腾吧。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一直打扫倾颜殿的一个宫人大喊着跑了进来,被守在门口的淳子卿嬛的亲卫拦住了。因为那人跑得速度太快,拽得那亲卫跟着一个趔趄,两人就摔作一团。
“嚷什么嚷,进来说话。”淳子卿嬛皱了皱眉,抬手示意那亲卫放他进来。
他忙爬起来,跪到淳子卿嬛面前:“启禀陛下,太女她,她……”
“太女她又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淳子卿嬛有些着恼,不知道她这女儿又惹出了什么乱子。
“回陛下,太女命我等卸了倾颜殿的牌匾,挂上韶颜殿,说,说,说她大婚以后就住那里了。”
“啪!”淳子卿嬛气得一拍书案,震得那早已冷却的茶盏溅出一滴水来。她站起身道:“摆驾倾颜殿。”
急急走了两步,淳子卿嬛又站住了。她摆了摆手道:“算了,按她说的办吧。”
“这……”那宫人还想说点儿什么,见淳子卿嬛一脸的不耐,忙应了声:“是。”转身退下了。
“唉。”淳子卿嬛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愣愣地看着方才溅到书案上的那滴水,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忽然有人在她身上披了件外袍,她才恍然惊醒。抬头看去,正看见姜若初站在她身后,朝她温柔地笑着:“在想婳儿的事吧,那么出神?”
淳子嫏嬛笑着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拉他坐在自己身旁:“你怎么来了?”
姜若初知道自己每次猜中她的心事时,她都不正面回答,于是告诉她自己的来意:“刚遇着个宫人瞧着眼生,叫住一问才知道是倾颜殿那边的。见他像是有急事,我就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婳儿那孩子……”说到这里他没再说下去。这本不是他该管的事,匆忙赶来也是怕这母女二人脾气倔强,闹得不可开交,所以想来劝劝,结果好像是多余了。
淳子卿嬛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于是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你呀,总是温吞的性子,没有你那妹妹一半多的心眼。瞧你都把婳儿惯成什么样子了。她从小就是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恐怕你这次来也是要劝我别跟那孩子一样吧。”
姜若初被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他把脸埋在她的肩上蹭了蹭:“嗯嗯,都是我的错。那陛下就不要气了。不然就责罚若初吧。”
“开始是有些气的,想通了也就罢了。那里不过就是卿颜生活过的地方,留下来也不过是留个念想。既然是念想,放在心里就好了,何必死守着那座空殿。或许,婳儿是想亲自带着她那夫婿给她爹看看,也好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心。”淳子卿嬛说完,见姜若初不应声,方觉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事情理解归理解,能否原谅却又是另一码事。她方才直接就说出了自己对淳子卿颜的怀念,这怀里的人儿再是通情达理,恐怕心里也是会难过的。
姜若初确实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在淳子卿嬛还是太女的时候,曾经到姜家为他的母亲,也就是那时候的太尉贺寿。从那时候初见,他就爱上她了。于是苦学绣技,终于在十五年前的“选绣”赛上一举夺魁。也是因为他的任性,才会让母亲大人摇头不止,父亲叹息连连,更让原本一心从商的妹妹……姜若雪打消了经商的念头,转而入朝为官,生怕他受了什么委屈。这一转眼已经十五年了,他为了她付出那么多年,却始终无法胜过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地位。现在那个人已经死了,却成为了一个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该怨吗?怨她明知自己的痴情却还是将感情全部倾注在那个人身上。该恨吗?恨那个人虽然被幽禁宫中,却得到了他得不到的全部,无论是她的心还是她的孩子。可是他无法去怨,也无法去恨。
他只见过那个人一次。那时候他初入宫不久,还未识得宫里的路。有一次路过倾颜殿,听到里面有琴声传来,一时好奇就走过去看看。远远就瞧见有个人正在低头抚琴。还未看清是谁,就被护卫拦了下来。那人闻声抬头看过来,却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知道那个人不是她,因为她从来不会笑得那么温和,那么淡然,那么无欲无求。于是他也回给那个人一个微笑,然后转身离开了。一生就只见过那个人那么一次,除了一个微笑,没有一句话语,却一直都难以忘却。或许是因为后来淳子卿嬛对他态度变好,也没有责怪他,让他认定是因为那个人劝说的;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和她长着相同的脸孔;又或许是因为那个微笑,所以爱她却不能怨她,更对那个人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