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处久了一点后,墨然每个周末都会来林嫣这里做饭。
其实刚开始只是因为晓羽总听社会新闻部的一些老记者说墨然厨艺多么多么好,可她从来都没吃过,所以就撺掇着墨然到家里,美其名曰给林嫣做饭。
结果这一吃不可收拾,弄到后来墨然周末要不来做饭,她俩都会很不适应了。
林嫣的饮食结构非常单调。以前墨然带着她采访时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他就发现林嫣有好多东西不吃。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林嫣不吃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林嫣不吃虾,不吃螃蟹,不吃京城非常火的羊蝎子火锅,不吃羊肉串,不吃牛蛙,不吃辣,还有很多稍微奇怪点的菜她都不怎么吃。
其实这一点说起来,林嫣完全是受了妈妈的“害”。妈妈年轻时因为身体不好,经常吃中药,所以禁忌食物很多。妈妈只吃猪肉,鱼肉、鸡肉,其他的肉一概不吃。妈妈也不吃辣椒,因为医生说了很多东西是发物,很多东西即使吃也不能多吃。
高一时林嫣曾和同学去大排档吃过几次烧烤,恰好有一次就碰见了妈妈。妈妈回到家就教育她:“路边摊多脏啊,那些肉都没烤熟,说不定虫子啊老鼠啊什么的爬过呢。肉里还有寄生虫,报纸上都报道过的,寄生虫会爬进脑子里,人都会变成傻瓜。”
林嫣吓得一个哆嗦。不管妈妈说的话是真是假,从此她再也没吃过烤肉串了。
其实妈妈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太好,在吃的方面限制太多,而且都是“恐吓式”的饮食教育。从小林嫣就是在妈妈这种教育下长大,到她懂得反抗的年龄,很不幸地她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还好大学里都是食堂吃饭,没什么人在意她的怪癖。即使是和沈辰谈恋爱的那两年,他们在食堂吃饭时,林嫣吃的永远都是最简单的饭菜,和妈妈一样,蔬菜居多,肉类只吃鱼肉、猪肉、鸡肉,而且不能吃辣。
刚来燕报那会儿,林嫣经常会去报社楼下的一家重庆小馆吃饭,她常点的也就是青菜盖饭、土豆丝盖饭、西红柿鸡蛋盖饭、蚂蚁上树盖饭等。
蚂蚁上树盖饭其实就是粉丝肉末盖饭。林嫣觉得这个蚂蚁上树盖饭很好吃,次次去都点,一不小心连着吃了快一个月。到后来每次她一进门还没说话,店老板就大声地对厨房里的师傅说:“蚂蚁上树盖饭,不要辣!”
林嫣曾经吃西红柿鸡蛋盖饭也连着吃了快半个月。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对吃的从来都不挑剔,甚至有些迟钝,只是觉得能饱肚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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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然跟她却绝然不同。他是一个很会做饭的人,对吃的不光讲究,有时候甚至有些挑剔。
所以当他发现林嫣每次只点蔬菜时,干脆为她代劳了,把自认为还不错的菜点了来,郑重地推荐给她。
可是林嫣带着一点点怯意地——对,就是怯意——看看那些菜,直到饭吃完都不把筷子伸向它们。
最初墨然不知道是为什么,问她她也不说。后来墨然明白了,她是看见菜里有辣椒怕辣。然后他每次就嘱咐服务员,每个菜一定都不要放辣。但一些菜即使不辣,林嫣还是不伸筷子。
墨然渐渐发现,林嫣连牛肉,羊肉都不吃,虾、蟹、贝壳之类的海产品更是一点都不尝。
“对海鲜过敏?”墨然问她。然而她只是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她从小没怎么吃过这些,所以吃不惯海鲜。
墨然此时已逐渐摸清了她吃东西的习惯,他并不说什么,也不像别的人,见到林嫣不吃这个不吃那个,总是劝说,“吃点吧,不然营养不全面。”
墨然就好像不知道这回事似的。
但这之后的好几个周末,他来林嫣这里做饭时,都会买了虾来做。晓羽吃得赞不绝口,直说墨然做的虾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虾。
但林嫣就是一口都不肯吃。其实她看着那鲜香红亮的大虾,闻着那诱人的香味,不是没有咽口水的,她只是不敢吃。
这个理由是不是很可笑?但她确实是因为害怕而不敢吃。她老觉得虾的两个黑乎乎的圆眼睛好像瞪着她,以至于她不敢伸手拿,更不敢掰断虾头,剥掉虾壳。
第三个周末时,墨然见林嫣有点谗谗的看了那一大盘虾,却还是乖乖地把筷子伸向了别的菜。
“要不要尝尝?”墨然问她。林嫣犹豫半天,终于红着脸说了自己不吃虾的真正原因。
晓羽笑得都呛着了,“我还没见过这么搞的理由。”她说韩正也不吃虾,可人家是因为吃海鲜过敏。
墨然带着一丝惊讶看着她,唇边也泛出笑意。不过这个笑似乎宠溺的意味更重一些,他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挑食的孩子。
他站起来到厨房洗干净了手,回来坐在桌边,拿起一个一个虾,耐心细致地剥好,把粉白的虾肉放到她碗中,“现在没事了,可以吃了。”
他怕林嫣不肯吃,自己先夹起一小块虾肉,“你可以先尝一点点。没什么可怕的。”
他把虾肉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似乎很美味的样子,“真的很好吃,不骗你。”
林嫣不忍拂他的好意,夹起一小块虾肉吃了。嗯,是真的很好吃,虾肉很鲜,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香。就这样,她终于吃了人生中第一口虾肉。
墨然后来说,早知道林嫣不吃虾是这个原因,他就不费那么大劲去诱惑她了,直接帮她去了虾头,剥掉虾壳就行了。
可是,不是被诱惑得不行,林嫣又怎么敢吃第一口虾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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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顺利了很多。
中秋节的时候,唐晓羽本来不想和他们吃饭,说要去找王璐璐逛街去,她可不想当个大电灯泡。可是林嫣硬是要她留下,还把王璐璐也叫过来了。
墨然来的时候,在附近超市买了许多螃蟹。他把那些又肥又大、五花大绑的螃蟹,放在锅里蒸了起来。等到螃蟹蒸熟了,所有菜都炒好了,墨然又为他们调好了拌着紫苏、生姜汁、醋等佐料的酱汁,这才招呼正在聊天的她们出来吃饭。
照样的,墨然是用吃虾的办法,细细地把蟹肉剥了出来,装到小碗里,放到林嫣面前。林嫣于是又吃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口螃蟹肉。从此她就爱上了吃螃蟹。
不久后,墨然又邀请林嫣去尝一尝羊蝎子。林嫣不肯去,光听名字就觉得这道菜很可怕。墨然告诉她羊蝎子不是真正的蝎子,而是羊骨头,是北京非常火的一种火锅,来北京不吃这个,就像来北京不登长城那样枉然。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他又用看着小孩子的眼神看着她,“要是不好吃,咱们马上就走。”
林嫣于是被他连哄带骗地就骗到了店里。等火锅上来,她吃了吃,嗯,还真的是很好吃。她吃得不亦乐乎。到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墨然带她去吃羊蝎子,墨然吃几筷子就放下了,只是看着林嫣吃。林嫣就这样开了羊肉的戒。
墨然有时会做卤牛肉。这是唐晓羽非常爱吃的一道菜。牛肉卤好了,墨然把肉切成薄薄的片,和青蒜、姜丝一起在锅里爆炒。因为林嫣不爱吃辣,晓羽爱吃辣,牛肉炒好了,墨然会先为林嫣乘一小盘出来,剩下的再放一些辣椒翻炒几下,方便晓羽吃。于是乎,林嫣也开始吃牛肉了。
唯有蛙肉,林嫣死活是不肯吃的。墨然也并不打算尝试让她吃这种肉类,因为林嫣不吃这种肉的理由听起来好像还过得去。
她说小时候有次到邻居小朋友家玩,正好小朋友的妈妈在家里宰杀青蛙。她妈妈从篓子里捞起一个青蛙,一手按着青蛙头,一手拿刀,手起刀落就把青蛙头剁掉了,然后放下刀开始给青蛙剥皮。
这种场面,对于一个从来没看过杀生、当时只有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过于血腥了一点。林嫣吓得哇哇乱叫,扭头就跑。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池塘里呱呱叫的青蛙,也可以被当作肉来吃。不过从此她是注定与蛙类的菜无缘了。所以墨然后来跟她一起吃饭,从来不会点泡椒牛蛙这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