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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黎绍铭亡奔潼谷 林文举孤闯岳槲

“刺——刺——铿铿——”

数万大军将建林城围得水泄不通,弓弩手与魔法师们各自大发神威,建林城顿时箭如飞蝗,魔法缭绕。几轮猛烈攻势后,弓弩手与魔法师退后,战士们向前,往城墙上奋力攀爬,一批又一批的士兵跌下城楼,战士们依旧前赴后继视死如归。

“大人,建林守不住了,我们快点撤退吧”副将曾义建议道。

“你胆敢乱我军心,来人呐,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再有言退者,下场和他一样!”建林太守冉越下令斩了曾义后,便走至城楼。

“朝廷大军马上到来,勇敢的战士们,我们只要再坚持三天,三天后所向无敌的皇家精锐便会像碾死蚂蚁那样的击溃程军。要知道,若是我们不能坚守这三天,一向凶暴的程军便会长驱直入,杀光我们的亲人妻儿。难道你们忍心让自己亲爱的祖国沦丧在敌人的手里么,难道你们忍心自己美丽的家乡沦为一片废墟么,难道你们忍心让自己可爱的亲人惨死在恶魔的屠刀下么,勇敢的战士们啊,激发你们所有的力量,打垮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吧……”冉越怀着满腔激愤站在城楼上慷慨陈词。

然而冉越忠义有余而谋略不足,虽知建林是兵家必争之地,建林一旦攻破,则岳都长名便暴露在程军的铁蹄之下,因此万万不可陷落。但冉越志大才疏,所部岳军仍是迫于防守,别无他法。程国名将贺毅身经百战,亦知若不早些攻下,等到岳国大军至此,恐怕更加难以图谋。于是亲冒矢石,身先士卒,激励将士们更加猛烈地攻城。

诺玛历四六一年七月十五日,岳国援军未至而建林城已然陷落,不少百姓四散奔逃。冉越被纷军团团围住,冉越自知无法得脱,于是自刎而亡。

贺毅大喜过望,竟然就此攻下了城坚粮丰的建林,而且此城战略位置非常重要,真乃大功一件。贺毅虽为名将,却并非善男信女,见岳国百姓纷纷逃散,顿时大为不满,于是下令将士们全军出动,但见百姓,格杀勿论。

“贱民卑奴,死不足惜。”贺毅英俊的脸庞露出一丝狰狞。

时年十二岁的黎沐、父亲黎修及兄长黎落都被冉越抓去充军,建林城破,程军一拥而入,黎落被杀,黎沐和黎修被冲散,黎沐正欲寻找父亲及在家里的母亲宁祺雯,(祺,音其,吉祥)怎料三个程国士兵凶神恶煞地朝他走来。敌国士兵来寻,自然无甚好事,黎沐见状反向疾奔。待得跑至南门外较远处一山麓,黎沐便已气喘吁吁,本以为程国士兵不会那么快追来,便回头看看,却让黎沐大吃一惊,只见三个士兵二人举矛,一人持刀向他奔来,黎沐猝不及防,肩头被其中一个举矛士兵狠狠刺了一下,黎沐顿感肩头疼痛难忍,却也无暇顾及,反倒是亡命奔逃。

二人还想再追,其中一人却道:“伍长,那小孩跑远,不必再追了。”

只见为首那个士兵转过身,用刀尖背部抵起那士兵的下颚,轻蔑笑道:“伯旭担心我立功吗?”

“属下不敢,然而我们三个强壮男子追杀一个小孩,未免有些过分;况且听说前面的岳槲山脉有许多魔兽出没,我们还是回去吧。”(槲,音胡,灌木)那个被称作伯旭的士兵恭敬答道。

“哼,妇人之仁!罢了,收队回城。”伍长冷哼一声却又似乎并不在意。

“但是……若是什长问起,该如何应对?”另一个士兵却有些着急。

伍长用刀抬起那个士兵的长矛,使长矛斜倚指天,伍长望着矛上的血迹在阳光的映照下透出妖艳的红,缓缓笑道:“我自有应对。”

却说黎沐亡命奔逃,竟无心进入了建林城西南面的岳槲山脉。据说此地魔兽时常出没,动辄夺人性命,黎沐是本地乡民,虽然略有耳闻,怎奈敌军追之甚急,便不顾东西南北,狼狈逃窜。黎沐一路跑过岳槲山脉,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竟未遇到传说中的魔兽,想是只是传说而已。不过黎沐却无心探究,此时他又累又饿,再者一路高度紧张狂奔至此,且身被创伤,鲜血自肩头的窟窿汩汩流出,疼痛不已。疲乏至极,黎沐累倒在地,不省人事。

小平原不远处的山道,一对年轻夫妇正手挽手缓缓走下,神色颇为惬意。男子名为林祁,(祁,音起,盛大)字文举,坚实俊朗,约摸已及弱冠几载,女子名为陶怡,字妍熙,绰约俏丽,大致初攀桃李。二人皆是潼谷村居民,在此安居数载了。

陶怡性似蒙童,活泼可爱,平素出游,倘若见到些新奇事物便兴奋不已。林祁不但不责怨,反倒更为宠溺。

陶怡左顾右盼间,倏然,抬起皓腕欣喜道:“文举且看,此蝉颜色绮丽,色泽瑰美,世所罕见呢。”

陶怡明眸善睐,林祁顺着陶怡的指尖看去,张望许久才发现。只见那蝉,通体为淡蓝色,而双翼在光内透着些许淡蓝,对,的确是光,双翼竟是光一般的颜色,模糊的素色,甚至周身都有点点光晕。然而当二人定睛看时,却似乎又没有光,而此时双翼竟也只有淡蓝色的骨架。不管如何,只要陶怡喜欢,林祁自然不会推托。林祁便小心翼翼爬上那棵树,双手一捂,那蝉竟然碎了,不,确切地说,那只是蝉蜕罢了。

看着林祁的憨样,陶怡也不好责怨,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悦。然而,二人只顾捕蝉,却不知已经有异物进入了陶怡体内。

见陶怡仍然有些不高兴,林祁只得于路采些草藤,编制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陶怡看他笨手笨脚的还能弄出这些物件,顿时忍俊不禁。

话休烦絮,二人走至路口,却见到不远处伏卧着一名少年,这便是黎沐了。二人急忙走到近旁,看到他昏迷不醒,而且身上挂彩,林祁便急忙背着黎沐到家中,陶怡径去请村内大夫裴泽。

裴泽,字君明,年逾半百,世代居住在潼谷村。妻子苗慧言受丈夫影响,也颇懂些医术,且男子接生多有不便,于是苗慧言便成了潼谷村著名的产婆了。

一段时间后,黎沐转醒,却看见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眼神中充满好奇。

那小童见黎沐醒了,便大声喊叫:“阿爹阿娘,大哥哥醒了。”

不多久,只见一少妇跨过门槛,迈着碎步疾趋而来,微微笑道“小侄可醒了,你昏迷两天了,我真担心你有什么事。所幸现在醒了,我们便放心了。”

黎沐初醒,不明就里,直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那少妇倒也并不生气,轻笑道:“这里是潼谷村,我名曰陶怡,小侄唤我叔母就可以了。”说完又指向那小男孩,道:“这是我儿子,我和夫君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名曰林蒙,这两日小蒙时时陪伴在你身侧,也不去跟村里的孩子们野,想是对你颇有好感。”

林蒙,字幼胧,今年四岁。

黎沐转过头望向林蒙,只见林蒙笑容可掬。黎沐心中一暖,便摸了摸林蒙唯有额上一撮毛的头,冲他笑笑。

陶怡继续说道:“前天我和夫君郊游,忽然看见你昏倒于地,料想是从岳槲山脉跑进来的外人,顿时惊讶不已。便先把你救到我们家,你却一直昏迷,直至今日方醒。不知小侄你遭遇何种变故?”

黎沐这才渐渐想起那日之事。想到自己眼睁睁看着大哥丧生在程国士兵的屠刀下,想到程军一拥而入,冲散了本近在咫尺的父亲,想到三个程国士兵追杀着手无寸铁的自己……顿时放声大哭。

黎沐,字绍铭,是岳国一平民,父亲是一个落地书生,一家五口,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快乐。除了父母,黎沐还有一个妹妹黎襄沛,前不久患病,因无钱医治而夭折,宁祺雯捶胸顿足失声痛哭。然而现在兄长黎落也死了,父亲生死未卜,母亲孤苦无依……

“诶诶,小侄小侄,怎么就哭了。”林祁刚刚上山采药归来,远远地听到林蒙的喊声,便加快脚步跑回家中,刚入侧房,便听到黎沐大哭,于是急来安慰。

“小侄有什么苦楚可以跟我们说说,力所能及之处定然不辞。”陶怡见状也急来安慰。

不多久,黎沐哭完,见二人慈眉善目,而且言语温和体贴。便与二人将前天所经历的事情一一诉说。林祁陶怡二人听后也不住地劝说,只希望黎沐心中宽慰一些。等到黎沐心绪平静,已经日暮良久,安排黎沐住下,二人便带着林蒙回去歇息了。

次日破晓,陶怡感觉觉头晕乏力、呕吐不已。着实难耐,便推醒林祁,林祁见状不顾穿戴便匆匆起身去请裴泽,好不容易拖拖拽拽请来了裴泽。

裴泽把过脉,便作揖笑道:“贺喜文举,夫人有喜了。”

林祁听闻亦满面春风道:“当真?”

裴泽笑道:“这等大事,岂敢有误。”

黎沐早就起来了,只是看见林祁与裴泽谈话,不便打扰。等到裴泽告辞,黎沐才进入正房与林祁叙话。

“承蒙叔父关照,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然而小侄父亲不明下落,母亲在建林孤苦无依,心中非常担忧,大恩他日定当报效,今日就此拜别。”黎沐作揖道。

林祁听完,顿时面有难色,道:“小沐你刚来,恐怕不知详情,旁边的岳槲山脉林间有许多魔兽,村民们一般都不敢出去,因而这个村落几与外界隔绝,唯有建元节与天祭节前夕方有商队出入。”

“为何我前几日进来之时未曾得见魔兽?”黎沐疑问道。

“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也甚是惊讶,但我想也许你运气好,恰好没碰着魔兽,不过这种概率还是很低的。”林祁猜测道。

“既然是这样,便让我再试一次。况且程军抢夺了我们建林,我父母也不知在何处受苦。”黎沐坚定道。

“建林已然失陷?我竟不知,但现在建林是敌国领地,你又如何进去?”林祁心神恍惚,旋即问道。

“此事……还未及斟酌,我打算先出去再说。”黎沐恍然道。

“既然你注意已定,我也不便阻拦,但是前面着实危险,而你又无可依凭。就这样去的话恐怕凶多吉少啊……我与你同去,如何?”林祁沉疑片刻,问道。

黎沐心中感动不已,却又不得不劝阻道:“承蒙叔父厚爱,小侄恐怕无以回报。您既说前途险恶,怎么能和我一起去呢。恕我直言,如果您有什么闪失,教叔母、小蒙及叔母腹中的孩子如何?”

几番纠缠,林祁终是和黎沐同去。

及至送别之时,陶怡喊道:“我知道你有多少能耐,千万莫要逞强啊。”脸上忧意分明。

黎沐、林祁辞别二人,便顺着山道而下。

走至尽头,林祁叮嘱道:“这是山道的最低处,从此处下山行程最短,虽为此地最低处,仍旧有较大几率遇见凶暴的魔兽,我们小心一点。”说完紧握黎沐右手,正准备疾奔。

“且慢,文举想害死这孩子吗?”

林祁站住脚,回身一看,原来是村长单弘,于是笑道:“此行匆忙,未及请示村长,还望村长海涵。我也深知这样的举动异常危险,但小侄急于回家看望父母,我也不便推延。”

单弘望向黎沐,点头而笑,又转向林祁道:“文举实在太鲁莽了,你随我来,我央鸿胤助你。”

聂连,字鸿胤,(胤,音印,后代)与林祁一般年纪,平素与林祁交好。昔日和诸兄弟避乱至此,林祁百般慰问。不久,同来诸兄弟又想离去,聂连却要留在潼谷不肯离去,诸兄弟都厌恶他,便懒得管他,自行远去。去年方娶妻,尚无子嗣。

林祁素知聂连步法轻盈,转瞬千里,比之自身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满口应允。林祁有聂连协助,心中便松懈不少。

林祁、聂连寒暄罢,拜别单弘,便分别挽住黎沐两手向岳槲山脉快速跑去。聂连在左,林祁在右,都剑出鞘而行。

跑过小半路程,一路竟无阻碍,林祁欣然,聂连神色却更为凝重。三人疲乏不堪,略作休整,便又继续前行。刚踏过十几步,一道庞大的身影便从左侧闪出,聂连急急踩住步法,顺势带住黎沐,同时左手向前挥动铁剑,正中那道身影,顿时鲜血淋漓。林祁猝不及防,被那身影余势撞倒,左侧大腿亦被划伤。众人遭此意外,非常惊骇,定睛一看,只见那身影鼻翼圆粗高挺,嘴角獠牙修长,通体毛发火红,分明是只火猪。

林祁大腿受创,怕是难以急速前行,因而朝着聂连大喊道:“不要管我,你的步法虽然精妙,却也带不得两人,快走吧。”

聂连两年前曾与诸兄弟闯过这座山脉,九个弟兄都身怀绝技,虽然听得传言说岳槲山脉甚是凶险,却都自恃勇武一齐闯入,一番血战,竟折了两个,其余人或重或轻都负了伤,众人心惊,顾不得掩埋二人,便匆匆离去。聂连身法绝伦,若是孤身一人,只要不受伤,即便不能战败凶兽,躲闪也无甚困难。然而今天三人同行,反倒多有不便。本就没有多少胜算,只为报林祁昔日之恩,勉强突出。火猪并不强,比之两年前与诸兄弟遇到的弱上许多,又受了自己一剑,林祁多费些时间自然能够战胜,然而怕是没有气力对付下一个魔兽了。

聂连犹豫片刻,便喊道:“文举沿着这条路往回走,我马上就回来。”

聂连不及作揖,便扯起黎沐飞奔。一路左闪右避,终是有惊无险。扔下黎沐,也没说声保重,便径自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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