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洗礼仪式
血阳西陲，但晚霞仍然释放着弥天血光，吞噬着无垠大地。
九纹天下，落叶岭。
漫天的落叶树，遥相争辉，释放无垠生机，将漫天光华挡于九纹天外。
一颗老树，几近枯萎，那唯一的九纹叶也早已不知所终。相比那些动辄数万丈高的落叶树，老树很矮，但那粗的惊人的木桩，却是让人明白，老树曾经必然木秀于林...
或许正因为曾经太高，老树已无力继续为雷氏撑起一片天，但它似乎有着不舍的执着，在那漫天的血华里垂垂挣扎，守护着它心中最后的执念。
老树下，一座木屋很小很小，紧紧依偎着。
木屋内，木质的地板一尘不染，没有过多的摆设，一个柜子，一张小床，床榻下一个蒲团。
一模一样的摆设，却是有着二套，一件不多，一件不少，均匀的各占一半，中间处则是唯一的一张桌子，一张小门正对着桌子。
其中一床榻之上，雷紫神情呆滞，双眼无神楞楞的看着另一张小床，脑海中无数嗡鸣回荡着，化作二字惊天响起。
弦断，
弦断，
“终究弦已断...”
雷紫无声念叨着，泪水终是滑落，木然的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小床，怔怔出神。
时光仿佛于此刻停顿，或者说雷紫早已忽略了时间。
如果此时还有第二个人的话，就会发现木屋中央，仿佛多了一面镜子，只是分不清究竟是镜内或是镜外，少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儿。
……
月光柔和，如水倾斜，洗涤着漫天血华...
“小紫、小紫，封灵要开始了。”
伴随着憨厚的声音，一壮硕如铁塔的少年，如一阵狂风般冲进木屋。
看着那仍然呆若木鸡的黑发少年，雷塔忍不住的摇了摇：“小紫、小紫...”
似是摇动的力气太大，雷紫终究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铁塔少年，笑道：“走吧。”
说着雷紫却是率先出门，一个人向着洗礼台走去。
雷塔挠了挠后脑勺，楞楞的看着已经走远的雷紫，不知道为何，他觉得，那熟悉的少年于此时似乎不同了。
不过生性大条的他，却没去计较那么多，雷紫交代过他，今年的封灵****要参加。
不过对于雷紫突然要参加这次的封灵，雷塔却是感到很惊讶，虽然三年一次的封灵之礼于族内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盛事，但显然雷紫这个异类除外，毕竟今年十二岁的他，却是一次未曾参加过。
额，还有一个他...
不过对于想不明白的事，雷塔总是习惯性的忽略，他只需要认真做好他交代的事，就够了。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们是好兄弟！
洗礼台是一棵古老的落叶树，和那枯萎的老树一样，只有半截，准确的说只剩下了根茎。不过跟那老树不一样的是，它并未枯萎，相反还有着勃勃生机。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整个洗礼台竟然是由无数落叶树的根茎盘距而成，呈碗状。
因为正值三年一次的封灵之日，洗礼台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但却只有老弱妇孺，此时泾渭分明的分成十条长龙，如同拱珠一般，向着洗礼台的中央而去。
相比于那数百上千人组成的长龙，其中一条仅仅由数十来人组成的长龙，就显得太过‘单薄’了。
雷氏部落一族十脉，分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脉，唯独嫡脉没字。
而那仅仅数十来人的长龙，便是如今的雷氏嫡脉。
雷紫一行两人，正向着嫡脉而去。
雷紫二人的到来，并非是如预料中水融入大海般的宁静，而是使得整个洗礼台都引起轩然大波。
嫡系乃至其他九脉，此时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那走向嫡脉的雷紫二人，确切来说是那黑发少年，目光中皆透着复杂之色。
有同情、有惋惜、有鄙夷、亦有庆幸，但更多的却是带着追忆的恍惚，以及一股深深的叹息。
嫡脉首位，一老者佝偻着身躯，穿着一件血色木质长袍，皮肤干裂如老树皮，举止间都有些颤颤巍巍，手中柱着一根拐杖，满脸慈祥的看着那突兀出现的黑发少年，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怜惜、愧疚，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诧异。
显然雷紫的到来，着实让人感到惊诧。
“来，孩子们到爷爷这里来，”老人和蔼的招了招手，“好好看看，当初你们就是这么过来的啊...”
老人声音中带着追忆，老眼中的疼惜越发浓郁。
“哼，不劳祭祀长大人费心。”
然而对于老人的招呼，雷紫却神色冷漠，独自找了一处空位站立，对周围族人的各异目光却是置若罔闻。
老人张了张嘴，有些颤巍的手缓缓放下，终究是未曾再说什么，举目扫视着四周有些骚动的人群，目光所至之处一片肃静，洗礼台乃神圣之地不容喧哗，但无疑祭祀长的威严于此时也彰显无疑！
对于老人明显的偏袒之处，有不少人露出不满之色，但似是想起雷紫的身份及遭遇，终究是无人说些什么...
祭祀长佝偻的身影于此时缓缓挺直，抬首仰望天穹，奇异的一幕出现了，落叶岭的天在此时竟然裂开了，露出了一道道狰狞的口子。
...
赫然是那无数的九纹叶在此时，不再是铺展开来，而是齐齐竖了起来，露出了那真正的苍穹。
一轮满月，银亮如盘，绽放无垠秋水，洗涤着漫天的血华，给这片大地带来点点清凉。
落叶岭于此时似化成了一只天地巨兽，贪婪的呼吸着，汲取着漫天银波。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星星点点的银光被九纹叶吞噬着，直至肉眼可见的银色斑点出现在落叶树上，银波竟然缓缓流动，顺着树干没入其根茎，最终汇聚于洗礼台上，形成一汪秋波，注入于中央的血池之中。
说是血池，其实其内有着泉水，以及诸多药材的精华，当然其中也不乏真正的凶兽之血，使得整个血池初一看去，令人作呕。
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偶尔从血池内响起，让人毫不怀疑其内惊人的热度。
不过如今随着银波注入，那咕噜声缓缓平静，那惊人的热量也似被银光缓缓中和，使得整个血池一眼望去波澜不起，只有那漫天银光如星河倒挂般点缀于血池之中，使得血池如今看去再无狰狞之感，反而美轮美奂，实乃落叶岭上当之无愧的奇景！
洗礼之日，仅因为此景便值得雷氏族人放下手中的一切，前来观赏。
而作为第一次参加的雷紫，此时眸中绽放出惊人的色彩，美、真的太美了。对于从出生以来只有血色的雷氏族人而言，此景当真是美得令人窒息。
不过在这美丽背后，沉重的代价，却是让人无心欣赏。
…
时间缓缓流逝，待得天穹上银盘悬于最高际时，大祭司长，那佝偻老人，高举手中拐杖，似乎某一信号一般，从其他九脉中纷纷走出一名老者，都已上了年岁，手中一样高举着权杖，在进行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
“伟大的落叶树之灵，您钟爱的子民请求您的庇护，撒下无垠光芒，为您钟爱的子民，举行洗礼仪式，封灵！”
庄严而肃穆的声音响彻天地，落叶岭内无数的落叶树，包括落于地上的九纹叶，在此时都释放出了银色光华。
仿佛间整个落叶岭的血色有被银华取代之势，只见一条条银河出现于九纹天下，齐齐向着洗礼台汇聚而去。
洗礼台上，十大祭祀早已被那漫天的银华拖起，悬浮于血池之上，手中高举的权杖早已是银光灿灿，如同十轮弯月一般，璀璨夺目。
哗啦啦，
其中九名大祭司同时将手中九根权杖扔向空中，带动起一条条银河，于血池之上组成一轮巨大的银盘！
大祭祀长满脸凝重的看着那有些不稳的银色光盘，同时低头看向洗礼台，只见血池周围早已被人流围满，点了点头，将手中权杖扔向银盘之中。
咔，咔...银盘于此时瞬间圆满，仿佛成了一轮真正的月盘，无垠秋水被这满月直接注入血池之中！
“月盘凝、封灵起！”
苍老的声音爆喝而起，早已做好准备围于血池旁边的妇人们，将怀中的幼儿缓缓放入血池之中，手虽然发抖，却很是坚定。
那些幼儿小的竟然只是初生，大的也不到二周岁，被自家大人坚定不移的放入血池内。
一时间婴儿的哭泣声响彻云霄，虽然不忍却无人退缩，不到半个时辰便有数百名婴儿被放入血池之中。
挣扎、慌乱、恐惧的情绪弥漫在血池内，使得血池哪怕被银华弥漫，仍然让人觉得森寒扑面...
看着那些垂死挣扎的幼儿，洗礼台上的妇孺们皆是以泪洗面，于心不忍。但无论如何，手中放下亲子的动作，
虽颤却坚定不移...
生为蛮族的一员，这是必须经历的磨难，因为只有经过这次封灵，这些孩子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九纹天外，
此时的场景却是截然不同，无数凶禽巨兽向着九纹天踏来，嗜血中带着贪婪。
无数雷氏青壮年，从九纹叶上暴射而起，化为人形暴龙与那群天外来客浴血搏杀。
一时间，九纹天内下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滴滴...血雨落下，使得雷氏部落在压抑的氛围下，更多了一丝逆乱...
雷紫默然而立，一头黑发在这血雨的侵蚀下，渐渐染红，白皙的皮肤于此时也有了腥红，此时的少年仿佛间真正的融入到这血色世界内，再也不分彼此...
雷紫抬头仰望苍穹，从那惨烈的大战中，他却奇异的感觉到了轻松的氛围，对，就是轻松。
大祭祀长看着九纹天外，不由松了口气，战争很惨烈也有伤亡，但夜啼未出、天殇不临便是万幸。
“终究能挨到天明，汲取朝阳之力后，再关九纹天啊！这样这群孩子活下的几率就会大很多很多。”老人轻念，声音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经过太多次洗礼，他已经习惯了，却不可避免的累了...
老人目光迷离，当视线掠过雷紫时，看着那些约在十二三岁的少年，浑浊的目中燃起了希望，这批孩子的天赋胜过以往太多，或许他们能带领族人走出大荒、走出蛮族大地！
毕竟，他们是在天殇之日封灵成功，并且一个未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那是哪怕夜啼临、天殇降，也未关九纹天的癫狂！
“只是可惜了...”
老人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向一颗老树，一颗只有半截，已是枯萎却仍不肯倒下的老树，眼中却是不自觉得淌出了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