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正在半山腰,没有墙,只有半人高的篱笆。走进院子,只见几间灰色瓦房。左手一处池塘,亭亭荷盖,绿意正浓。院子正中是合抱粗的海棠树,树下一张茶桌,桌前两人,一坐一立。
坐的那位满头银发,一见绍樱便笑。“嗬!他领一个来,你也领一个来。你们俩是比赛呢?”
绍樱苦笑了下,快步迎上去,“老爷子,您又拿我开心。这是我侄子。见过朱老。”
雷霆躬身问好,站的那个是姨夫,雷霆在电视上看过他,又问了声姨夫好。老欧并不看他,微微颔首,算是见过了。
气氛实在有点僵,雷霆见这位朱老面色红润,天然带笑,倒像是在场最好说话的一个,于是又说,“老爷子,不好意思,我刚回国,不太懂这些,我是要给您磕头么?”
朱老哈哈大笑,“小子!你磕头我也没红包给你。叫声朱爷爷就行了。”
雷霆当即朗声,“朱爷爷好!”
“乖啊。来,喝茶。”说着,又取了个紫砂杯,摆在雷霆的位置,添了茶。
雷霆上前接了,偷看一眼绍樱,正对他连连点头,像是很满意,“快谢谢朱老。可不是谁都能喝着朱老的茶。”
雷霆这才放心,大剌剌的坐下了,喝了口茶。茶是好茶,但哪里不太对。雷霆抬眼一看,姨夫和小姨都站着呢。
绍樱瞪了一眼雷霆。
雷霆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却也明白,赶紧站起来。
“坐啊,都坐。我这里不兴站着。都挡着我看林子了。你们爱站,去别人那里站去。”
朱老手下忙活着,往茶壶里添了新茶。这话说的寻常,可意思有点重,小姨姨夫都坐下了。姨夫微微欠身给茶壶添了水。
姨夫和小姨,俩人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就是不说话。雷霆有点坐不住,可也轮不到他说话。便假装看风景,瞅一眼坐在院外的顾佳欢,这个女人,不发疯的时候真是人畜无害。发起疯来……今天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小子,叫什么啊?多大了?”
“雷霆,28了。”
“看着不像啊,有媳妇了么?”
“没呢。”
“也好,缘分不到,那就专心忙事业。这人跟人啊,都有那么一截缘分,有的长点儿,有的短点儿,但都是命里注定,求长不能,求短也不能,顺势就行了。就好比你能来我这里喝杯茶,那是很久之前就注定的;能不能再喝第二杯,也是很久之前就注定的。你能做的,就是把眼前这杯好好的品一品。”
雷霆听着这话太玄,就只是笑。这老爷子真是有意思,看着闲话家常,句句都在挠着小姨和姨夫。
小姨叹口气,“您老活得通透。我是羡慕,可学不来啊。”
姨夫也叹气,“叫朱老看笑话了。”
“雷霆,好名字啊。谁家孩子?”
“我二姐家的孩子。”绍樱知道朱老是在帮她圆场面,就很领情。
“绍家的二丫头啊,我记得。拔尖儿的漂亮人儿。歌儿也唱得好。歌剧,昆曲,没有她不会唱的。她现在干嘛呢?”
“哟!她嫁了人,出了国,二十多年没回来,您老还记得。”
“记得记得,我见过的,都记得。”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常。小姨有意哄了朱老开心,场面上倒是热闹。
清风徐来,茶水甘香,气氛慢慢变好。朱老放下杯子,“好。我去做饭了,我家丫头点名要吃珍珠丸子。这里锅小灶少,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们聊会儿就回吧。一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把心放肚子里,慢慢说话,啊,可不许砸我东西。”
朱老迈着四方步,走出去没几步,又回身,拿上壶,“还是不放心我的曲壶。”
雷霆忍了笑,对这位朱老颇有好感,他像长辈,又不似一般长辈刻板,通达有趣的像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