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斜以阴森著称,凡小青跟着刘仁到那里时,已经有着几个人围在那个蒙了白布的尸体旁。
刚才跟着刘仁过来的路上,他便跟凡小青说道三所殿的人在建福宫花园的一口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约摸辨认着像是银辉姑姑。因尸体被井水泡着发大了一圈,宫人虽辨认了说像,但是也还得熟悉的人再来确认一番才能火化或者送出宫去。
只是慈宁花园在西,建福宫花园在东,银辉姑姑怎么会在那儿出现,若是被打晕了送过去,可是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就横跨了一个皇宫居然没被人察觉。
凡小青心里忐忑,给尽理由告诉自己那人不是银辉姑姑。临到了宫人斜,看着那匹白布,心里紧张,手也跟着发起抖。
张庸朝她招了招手,又将边上几个人引荐给她,叫她请安。
凡小青起先心里糟乱没注意,这会儿一看,打头的这位不正是周元慎吗?小邱子为周元慎撑着伞挡雪,而伞下的他并不看她,负手而立,见她向他行礼,只是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在周元慎的身旁,两手插在袖子里避寒的是内廷副总管崔岐,崔岐不耐烦地叫凡小青起身,又道:“怎么才来,叫人好等,快去看看是不是她,早些认出来早些回去,大冷的天还跳井,真是不省心……”
一旁的周元慎没说什么,这位副总管却满肚子牢骚,周元慎冷着脸瞥了他一眼,总算是把他话头止住。
凡小青即刻扑到地上的尸体边,也是动作大了些,塞在袖子里的丝帕竟被甩了出来,只是凡小青的心思全然不在丝帕上。掉了也不知道。
尸体的气味冲人,掀开白布的瞬间凡小青几乎呕吐出来,憋了一口气后再看,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衣服就不对,银辉姑姑的衣裳从来不绣芍药,而这个,光衣襟上就绣了三对。
凡小青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大半,随后又抬起尸体的下巴,果然,没有痣。
这不是银辉姑姑,凡小青几乎要笑出来,然而回过头时,却看见张庸对她使眼色。
“是她吗?”崔岐问。
凡小青摇摇头:“都变形了,实在看不出来。”
“唉呀,算了算了,你走吧!”崔岐听了越发不耐烦起来。
周元慎没听到结果,也告辞离去,临走时却有意走到凡小青身边:“帕子掉了。”
凡小青见是那块无端冒出的丝帕赶紧收了起来,又跟着张庸一起回园子。
回去的路上,凡小青压低了声音问张庸:“公公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
张庸却不说话。
“我应该说出来的,公公。若他们知道姑姑是失踪了,或许还能帮着找找看!”凡小青有些后悔。
“按照那人的性情,暗地里救下或许还有活的希望,如果摆到明面上,刚才那具女尸就真要叫银辉了。”
“什么意思?您知道是谁掳走了姑姑,您是说姑姑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凡小青似乎看到希望。
张庸又一次闭口不言。
“张公公,您倒是说话啊!”凡小青有些恼火他总是藏着掖着半句话不说出来,真是急死人。
张庸似乎打定主意不再说话,直到一日后慈宁花园走水的处置下来,张庸才将将说了一句谢太后。
因着总管张庸的失职,老太后仁慈地将张庸逐出宫,又将慈宁花园大换血,至于之前的内侍宫女全等着内务府调遣分配。
凡小青和慈宁花园所有的宫女一样,打包行李住上了大通铺,等着内务府的调令下来。
张庸走的那一日,刘仁、启宝儿还有凡小青三人为张庸饯行。
冒着纷飞的大雪,三人一同送到顺贞门,张庸看着凡小青欲言又止,刘仁见状拉了启宝儿和监管张庸出宫的内侍去一旁塞银子闲磕。
凡小青想说的话、想问的事太多,临到嘴边却也犹豫着没说出口。
到了那监管内侍叫冷,搓着手催促着走,张庸才将一样东西塞到了凡小青手中,微笑着独自走进风雪。
凡小青没睡过大通铺,一排睡上十来个人挤得凡小青睡不着。凡小青抹黑起床,拿出白日里张庸递给她的纸条,那是一个地点,慈荫楼。
凡小青不解,慈荫楼有什么?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来找凡小青,跟在内务府副管事谢久身后的内侍凡小青认得,卞鄂,周元慎身边的内侍。
谢久拿着笔记了一记:“宋含玉,跟着这位卞公公去三所殿,东西都带好了,别落下。”
凡小青抑制住惊讶,回头看,屋内的宫女已然神色各异,而凡小青看到最多却是怜惜。
凡小青有些无奈,这个,周元慎有这么吓人吗?不至于吧……
只是,周元慎为什么选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