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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假婴被困

河下城与长岩城相隔并不算太远,但两城之间的交易往来并不密切,原因便是两城之间相隔的玄风山脉太过险恶,很少有人愿意涉险翻越。但是同为南境千城中间的诸城之一,河下城也没有战祸的纷扰,类似于长岩城一般平静安逸,而且这里还有个突出的特点,那就是城中的风气十分香艳,拥有众多销金窟、温柔乡,当真是各路英雄好汉最喜欢的去处。

这一日傍晚,秋风正紧,进出城门的人少了很多,守门的两个大头兵将腰刀解下放在一旁,斜倚在城墙上聊天,正聊得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看见城边走来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正是变了容貌之后的秦七从城边走了过来。

两个兵士眼睛一亮,同时伸长了脖子,只见来的这个女子身着鹅黄长裙,衣袂飘飘、轻移莲步,无比轻柔舒缓的走到近前,更是能看见她美貌无双,好像画中仙子下凡一般,看清来人的样子之后,两人的眼神都直了。

两人在河下城虽然是低级兵士,但也算是吃过见过,虽说当不得红姐儿的入幕之宾,在寻常烟花柳巷也睡过众多美女,每年一次的“赏花会”上更是远远的看见过整个南境千城精选的各色花魁,按理说不应该对面前的小美人太过惊艳,但秦七也不知道,他刚刚服用了改颜丹,改颜丹虽然不是以增加修为功力见长,但毕竟是修真界的宝物,其中蕴含的药力十分可观,秦七刚刚服用丹药下去,浑身灵气四溢,又不懂隐藏的法门,就这么走了过来,寻常凡人自然是被他身上散发出的一丝仙韵震慑,心生迷醉之感。

两人个大头兵震撼得连口水也忘记吞下,呆立当场,只见面前的女子虽然年纪尚小,但风姿卓绝,眉眼中有种难以言表的美感,让人一见之下忍不住有亲近之意,随即又自惭形秽,只觉得稍稍多看一眼,便是对仙子天大的亵渎。

秦七好不容易赶到河下城,脚疼得快要裂开一样,眼见两个守门兵士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没有上前盘问的意思,便也没有多生事端,没打招呼就进了城。在他走后,两个守门的兵士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不可思议的神色。

梅铅华躲在秦七卷起来的衣袖之中,见了秦七毛手毛脚的举止,神色间终于露出一丝疑惑,但却沉住了气,没有丝毫表示出来。

进了城后,他轻车熟路的指点秦七往人少的小巷中行走,竟是对河下城十分熟悉。不一会儿,秦七便找到了一家主人外出的屋子,进到其中弄了些食物果腹,又在梅铅华的提示下找了座废庙歇息下来。

秦七实在是累得厉害,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但梅铅华谈兴正高,不住拖着他的喋喋不休:“秦道友,似你这般拼命苦修,非要有莫大毅力的人才能坚持下来,日后肯定会有绝大的成就,不知令师以后准备让你到东山、西海还是北域历练?要是可能的话,你带上我一起去,如何?”

“以后的事情再说吧,现在我准备去清溪山,你知道在哪里吗?”秦七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梅铅华实在是过于古怪,当然要好生应对,思量再三,只得将他问的话勉强含糊过去,同时也小心的打探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梅铅华一拍大腿:“嗨,清溪山嘛,南境千城中最推崇体修的地方,你当然对那儿感兴趣,我听说好像是在往东北方向三四千里左右,不过却是没有去过,这次同你一起,正好也去清溪山见识见识。”

“那聚晴山呢?”秦七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地方口碑可不太好。”梅铅华小小的脸上微微一皱眉,显出一丝厌恶,随即神秘兮兮的说道,“不过我听说,他们对操纵魂灵的手法有一套,甚至能将普通凡人的三魂七魄分割开来,邪门得很,咱们还是别去蹚这趟浑水。”

秦七听得心里一紧,心想神奇无比的梅铅华都有这般评价,怕是聚晴山真的是恐怖之极,那恶人张玉的死又和自己有莫大关系,还是别惹事上身,以后听见聚晴山的名头就躲远一点为好。

见秦七一脸思考的神色,并不说话,梅铅华忍不住说道:“秦道友,说实话,我对你是好奇得很,你明明身怀上层功法,但对于总总神通使用的窍门一概不知,而且还被那些身手非常一般的武修追杀,身体和灵气都几乎完全枯竭,差一点点就会危及修道根基,也都没有见你用过任何的神通法术,此事说起来真是十分古怪……本来这是私事,我是不方便询问,但是咱们现在结伴,在这河下城中行走,若是不动用些神通法术,怕是有许多不便之处,所以我便唐突的问你一问,若是你也将我当做道友,不妨将其中内情稍微透露给我听些。”

梅铅华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有礼有节,既说明了当前两人面临的处境,又帮秦七留了面子。

但秦七也不是傻的,眼睛咕噜噜一转,想到了一个关窍:“那你的模样比我还古怪呢!你肯定也是修道之人,怎么不见你露上两手,显些神通出来?”

梅铅华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我怎么能显神通?难道你不知道我是……”

“是什么?”秦七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下一句话,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梅铅华脸上表情忽明忽暗,沉默了半晌,才突然展颜一笑,“……秦道友,我倒是有些使用神通法术的方法,也不知你想不想学?”

这家伙好像有点不对劲,秦七在城中当了五六年任人欺凌的小乞丐,早已训练出一种类似于野兽般的直觉,梅铅华态度突然微微一变,他立刻敏锐的感受到了,但又说不出改变从何而来。想了一想,秦七道:“当然想学,只是不知要给梅道友什么好处?”

“不用,不用。”梅铅华愈发笑得真诚,“咱们既然是道友,哪里需要再做交易?”

秦七心道你这番做作未必也太假了些,不就是把过程说得难些,以便讨要好处么,还当老子是三岁小孩?但面上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那你现在开始教我?”

“好好好。”梅铅华连说三个好字,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不过我这法门的传授却是十分不易,需得动用到神识观想之法,你得做好准备。”

秦七暗自好笑,心想这厮明明想要好处,却偏偏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真是当了****又立牌坊。

梅铅华小小的身子在秦七面前三尺之处盘腿而坐,虚浮在半空之中,口中不停念动咒语,不多时,他的身影竟然模糊了起来。

“秦道友,我的法门不能口耳相传,需得直接烙印在你的神识之中,你放开神识,让我进到你的识海里面,我便传授给你。”梅铅华的声音如一股细线般传来,也不知是施法时候有些吃力的缘故还是怎的,听起来有些发抖。

“怎么放开?”秦七努力调动腹中气流运转,但如何放开神识,却是不得其法。

“你闭上眼睛,灵气运到胸中丹田处,同时在意识中探查我的位置!”梅铅华的声音越来越抖得厉害。

秦七照着他教的方法运转了两圈灵气,突然心念一动,自然从脑海中探出一道意识,探查到自己身前不远处的梅铅华。

“现在怎么办?”秦七生硬的运用着神识,灵力消耗得飞快。

而梅铅华表情极其兴奋,突然从半空中一跃而起,整个身形完全消失,秦七还来不及吃惊,只觉得眉心骤然一痛,像是一根钢针深深的扎进脑中一样,巨疼无比,随即耳边响起隆隆的雷声,几乎将他耳膜震破。仔细听去,却发现是梅铅华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哈哈哈哈,居然如此容易?居然如此容易!”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七努力的摇摇头,想要把头脑中的疼痛感清除出去,但骇然发现自己脖颈变得十分僵硬,连转一下头都非常困难。脑海中显出白茫茫一片雾气,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在意识中慢慢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待它走到近前,秦七这才看清,面前站立着的分明是放大了百倍之后的梅铅华!

现在的梅铅华有常人般体型,原本和善的脸上带着一丝疑虑和羞赧,但更多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狂喜之色,看向秦七的眼神也渐渐被贪婪充斥,整张脸变得狰狞无比。

秦七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想要询问的时候,突然发现梅铅华化作一道乌光,恶狠狠的向着自己扑来,眼前一暗,顿时陷入到无边无际的黑幕之中。

在黑幕之中,原本属于梅铅华的记忆片段如潮水一般涌到秦七脑海之中,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挤到爆炸。在梅铅华的记忆中,他原本是个世家的纨绔公子,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仙缘,成为一个散修,经过数百年的修炼,终于到了金丹圆满的境界,但在最后破丹成婴渡天劫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成婴失败,肉身被毁,只有以假婴的状态在世间游离,而假婴境界也有上千年寿元,梅铅华本是性子淡泊的人,凭白得了上千年寿命,也算是比较满意,但他遇到了秦七这个菜鸟,机缘巧合之下突然兴起了不一样的心思,一个既陌生又可怕的词语在秦七脑海中浮现出来——夺舍。

梅铅华现在只是一个完全由真元构成的假元婴,现在进到他的识海之中,就是要来争夺这具肉身,待到他完全控制住肉身的时候,就是他的意识将秦七的意识完全吞噬之时!

短短一瞬间,秦七便明白了梅铅华此番举动的险恶之处,心中愤怒异常,心想老子拿你当朋友,你做的事却如此恶劣,人与人之间真是没有一点信任。电光火石之间,两个意识在秦七的识海中扭打起来,但是不管秦七的意识再怎么挣扎,梅铅华的意识还是迅速占了上风,秦七那弱小的神识在这活了数百年的老鬼面前像是狂风中的蜡烛,随时可能瞬间熄灭,一阵乏力的感觉在秦七意识中升起,自己短短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在眼前飞快的掠过,似乎要完整的放映一遍似的。

要不,干脆算了吧?反正自己从小苦难不断,在这世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梅铅华这伪君子既然想要这个肉身,干脆给他好了。

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一阵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自己好不容易得了机缘,眼看着就能改变命运,现在怎么竟然是如此结果?与此同时,原本蛰伏在体内的那一丝改颜丹剩下的药力突然活跃起来,好似野火燎原一般,一下子燃到了识海之中,让他骤然清醒过来。

无尽的眷恋和希望在他脑海中升起,让他失控的情绪平静下来,冥冥中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和梅铅华搅在一起的意识,呼的一下,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之内。

“怎么回事?”梅铅华的笑声戛然而止,放开了秦七的意识,紧张的四处张望着,口中喃喃道,“大意了,大意了啊。”

秦七的意识退到一旁,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左右看去,一眼瞧到旁边不起眼的角落里闪动着熟悉的亮光,正是装着自己精魄的那张符箓,心中顿时大感安定。此时也不用再和梅铅华客气,秦七指着他鼻子骂了起来:“你个腌臜货色!枉费小爷这么信任你,你他娘的简直不是人啊。”

梅铅华脸颊抽动一下:“我只是假婴,说起来也确实不算是人,刚刚你也知道了我的来历,我这不是元神出窍之后,在外面贪玩了两年,导致肉身炉鼎不小心被毁,现在根本没法再求大道,只能在世间做个孤魂野鬼么!我原本在世间浑浑噩噩的混着,没想要夺舍,但你实在是什么也不懂,又好像没有师承,简直是千载难逢的一个好机会,我要是再不动贪念,自己都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

秦七现在的意识不再被吞噬,精神逐渐好了些,心中觉得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不过没等他高兴多久,梅铅华又说道:“你先别忙着得意,现在我想要灭掉你的神识的话,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在咱们却不是争斗的好时机,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死气沉沉的,不像是活物的识海,也不像是任何一处绝境险地,古怪得很……你知道此处是哪儿么?”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储物袋啊。”秦七笑道。

“什么?”梅铅华大惊失色,纵身想要跃出,但元神却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牢牢的拴住了一样,根本不能腾空而起。

“假婴都能进到储物袋里面?他娘的怎么个情况?老子又不是鬼魂。”梅铅华摇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小子的回忆刚刚我也看过了,你原先不过是长岩城的一个小乞丐,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两个修真者的储物袋,能够勉强修炼道法便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哪里有能力操纵储物空间?现在我和你的神识都整个进入到储物袋中,更是稀奇得不得了了。”

“现在的情况有点不清不楚……不过这种储物袋,应该很好破解禁制才是。”梅铅华和秦七说了几句话,发现他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得自言自语在黑沉沉的空间中转悠了一圈,伸手结出法印,在空中指指点点的好一通忙活,最后却是满脸惊愕的看向秦七:“你……你的这个储物袋……竟然没有破解禁制?禁制是上一个主人下的?哦,也对,你根本不懂修道的法门,哪里能解开储物袋的禁制!而且还是练气二层就能使用储物袋,老子修道二百多年,也没见过你这种怪胎……若是在大型的修真门派,那些老头子非得把你拿去拆开揉碎了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可!”

秦七虽然还是不明白他说些什么,但是看他吃瘪的表情,心情很爽:“什么叫做禁制?”

“不可能啊!”梅铅华抱着脑袋,崩溃的大叫道,“连禁制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真他娘见鬼了!你……你你,你能从这里出去么?”

“我试试。”秦七笑眯眯的催动神识,果然又从储物袋中脱身了出来,重新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擦掉流出的鼻血,凝神往储物袋里看去,发现小小的梅铅华在一团黑暗的空间中痴痴呆呆的抬头望天。

“喂喂。”秦七探进一缕神识,对着梅铅华说道,“我已经出来了,你能出来么?”

“我不能……不对,这种低级禁制对我来说完全不在话下。”梅铅华语气中终于有些慌乱,“那个,秦道友,你先带我出去再说,咱们有事好商量!”

秦七大乐,他虽然没有修炼过,人却是不笨,刚才梅铅华的部分回忆涌到他的脑海之中,不仅让他知道了许多神通法术操控的秘诀方法,还有很多修真的常识,略一思考,他便明白了梅铅华为什么不能离开这个储物袋,万俟通的储物袋上只不过有他自己下的禁制,只是练气期的水平,对于已经能够元神出窍的梅铅华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破解的难题,可现在的问题是,这禁制并不是秦七下的,梅铅华根本无法在秦七的记忆中找到禁制的节点枢纽;而且梅铅华现在只是假婴,没有真正的元婴那样神通广大的法力,加上又没有实体,没法催动真元去一个一个的实验禁制的节点所在,若是从储物袋中强行突破,怕是他这脆弱无比的假婴要从此迷失在飘渺的虚空之中,再也回不到外面的世界,梅铅华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怎敢冒这种奇险?

想通了此节,秦七放下心来,一缕神识在虚空中对着梅铅华说道:“梅道友,刚才你竟然想要夺舍,真是太令我失望了,现在我定要将你关在储物袋里惩戒一番,你肯定也能想得通吧?反正你没有实体,不需要吃饭拉屎,我只需不时进来同你说话解闷就行了,对吧?”

“可是这里没有天地灵气的流动,我在这儿会越来越弱啊!待上三五十年,我就真的死了!”梅铅华虽然语气激动,但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秦七乐不可支:“老不死的,你还真聪明,我就是希望这样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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