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我花开后百花杀
草木枯萎，盖因伦常逆转。
前世今生大抵是永不能和合的。强自相加，威力可怖，因而一夕之间破灭了上古遗阵，也破灭了这夏侯府系在苒姬裙角上的最后一点期冀。
“佛说，执执念而生，执执念而死，是为众生。”满目的断井残桓，涂格俏立风中喃喃低语，颇有些茕茕孑立的味道。
说完她轻叹一记，背过身去，只觉眼前萧条十分刺心，于是抬了双手搓揉着面颊，固执的想要抵挡这明明不存在，却是切肤的冷意。
钟鸣鼎食、诗礼簪缨，到头来亦不过如此。众人所求的，所执迷的，全数成了妄念。
晏十七拧着眉头，第一次站在她身后却有些却步。
“如今你问我那一刻到底是我主动迎上前去的，还是为阵中决烈所吸引，身不由己，我都说不清。”
她突的转过脸来，神情极晦涩，在胸口位置比划着继续道：“你知道么？那种整个心脏涨得满满的，全是悲怆和愤怒的感觉，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要再经历。可是——”
“这大概就是苒姬的心情吧，她不会说不想说，我却能体会。对这个世界失望，对周遭一切失望，与其说是天性偏狭决绝，不如说生死明灭早已全无所谓。”
涂格伸出细白的小手无意识的抠划着身前的白玉栏杆，上头有两道极大的缺口，一使力便扑簌簌的直往下掉着碎屑。
玉碎瓦全，是不是就是这样？
晏十七始终不曾出声，背负着双手，状似沉静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不过，若仔细看会发现，他那白皙的手指尖在掌心里蜷得死紧。
劫后余生、生而复得，这种心情在经历过以后才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我想，我也不是个善心的。刚刚夏侯潺房里爆出变故，眼看着玉人一样的世家少年惊骇痛苦成那个样子，而后，施仲秋又被发现面容全毁、口不能言的爬出卧室，包括现下真正只吊着一口气的老太爷，我看了竟然没有一点儿同情怜悯的意思。”
涂格拍了拍栏杆，长呼出一口浊气，又道：“倒是这一天以前还雕栏玉砌、飞檐斗拱的世家府邸，顷刻就被毁成这样，让人很唏嘘。”
“各人作的孽各人承受，想要善始善终总归很难。”晏十七凤眼微垂，神情难测，却是憋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
“是啊，世事总是公平的。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涂格弯了弯唇角，再无言语。
自阵破时，涂格意外控制住了苒姬的肉身，而后又没有原因也没有预兆的突然脱体而出，导致魂魄陷入短暂昏迷，周遭一切结局就已经落定。
晏十七当时目眦欲裂，全不留意苒姬去了哪里。
不过想来她现今也只有一个去处，这倒不急，就再多看一看这即将倾颓的夏侯府吧……
与此同时，朱漆门楣前一道圣旨急来。大意是夏侯漱失踪已久，国师之位不宜空悬，今觅得高人续任，名曰——戚无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