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不仅有张做生意的好嘴,更有一双做生意的好手,说话间酒菜已是摆满了小小的方桌,汲水靠近南蛮百越之地,是以菜色也是带着些百越族风味。
很多菜色薛砚和玄墨都是叫不出名字,看着也觉得稀奇。
坐于玄墨身边的白衣女子指着桌子上一盘青绿色夹带黄色球状的菜色问店家:“店家,这盘菜看着很是悦目,是什么菜啊?”
店家还未说话,坐在一旁的苗凤就开了口:“珺翾姑娘,这种菜叫做‘苔藓蚁皇’,是我们百越族的常菜。此菜是用青石上的苔藓加蚂蚁的卵烧制而成,香甜得很。”
珺翾听得这菜是苔藓和蚁卵烧制而成登时觉得不可思议,这比她知道玄墨是仙鹤更让她惊讶,惊讶之余顿觉华夏与周边族人饮食之差异是如此不同,委实是神奇。
好奇心是每个人都有的,珺翾能赎身千辛万苦找到奄奄一息的玄墨将其救起,并跟随他一起游览天下之奇事,就更说明她的好奇心不属一般,见识非比普通人。
珺翾夹起盘中的苔藓放在口中慢慢咀嚼,顿时一股清新之感由舌底升起,仿若雨后初初长出新芽,珺翾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站在一旁的店家道:“掌柜的,你们的菜色很好,手艺比镐京的师傅们还要好。”
店家打量着一袭白衣的珺翾,自豪的笑笑:“夫人有眼光啊。”
珺翾笑笑继续拾起筷子吃菜不再言语,店家也是识趣的退了回去。
大家边吃边聊,玄墨将手中的菜放进碗里,对着薛砚道:“薛兄可知道近来国人暴动之事?”
薛砚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再听闻周朝之事,现下听到‘国人暴动’四个字顿时觉得自己错过了好些事,奇道:“玄兄,这国人暴动是怎么一回事?速速与我说来听听。”
玄墨转身对珺翾笑笑,道:“娘子,你跟苗姐姐先吃着,我也不饿,就跟薛兄聊聊。”
一旁的珺翾一边给苗凤夹着菜,一边点头答应着。
薛砚与玄墨二人便起身坐到了另外的桌子上。
“薛兄既是中原人,怎么会在这南苗之地呢?头几日里,周朝百姓因实在无法忍受厉王****,纷纷起义,薛兄你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薛砚听着玄墨的话内心百转千回,只在心中盼望着玄墨儿能平安无事才好。但是想到离羽在,定然能保护玄墨儿周全,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不知玄兄可有经过洛邑郡?那里有个叫纤羽茗香的茶楼?”
玄墨愣了半晌,道:“这个茶楼我还真没听说过,薛兄是跟茶楼的老板有交情么?”
薛砚道:“不瞒玄兄,那茶楼的老板正是在下的恩师一家所开。我本想问问公子,他们有没有受到国人暴动的影响,既是玄兄不晓得,那也就算了。”
玄墨笑笑,道:“无妨,反正我跟我娘子也是到处走走,不如就跟薛兄一路回去看看如何?”
薛砚一听,觉得并无不可,一来他与玄墨确实是难得的知音,二来,他与苗凤二人上路总觉不方便,现在有玄墨相陪,也正好缓了他的尴尬,急切道:“好啊好啊,如今有玄兄一路,薛砚是有说话的人了。”
玄墨一听也是高兴,但是不免就想打趣一下薛砚,遂正了脸色道:“薛兄说这话,佳人怕是要不高兴了。”
薛砚随即一愣,道:“什么佳人?”
玄墨玉箫一指苗凤,“诺,清冷佳人相伴,薛兄还说无人说话。”
薛砚苦笑:“玄兄说笑了,这位是苗疆的苗女,在下身受重伤,是被她救的,她是在下的恩人。”
玄墨摇摇头道:“郎无意,妾不见得就无情。”
薛砚只好无奈笑笑,道:“玄兄是误会了。”
二人不再多言,吃过饭菜付过帐就相伴上路。
玄墨因带着珺翾,是以路上是买了一辆马车,如此也好方便一些,毕竟珺翾是个女子,凭着脚力会有些吃苦。本着自家娘子自己疼的根本,玄墨很是大方的为珺翾准备了很多必要的东西,大到马车,小到一根发钗都是亲自挑选买来,珺翾时而会满怀感激,虽然玄墨现在不记得之前的很多事情。
那日间,她赎了身带着时容一路打听到了京城,期间还听到玄墨在清平镇仙来客栈除妖之事,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寻到玄墨是在镐京城外的河里,她们把玄墨救起来之时,玄墨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了半口气。珺翾觉得许是玄墨命不该绝,老天让他又活了过来,但是玄墨活是活了,却是把所有的记忆都忘却了。
珺翾为了留在玄墨身边照顾他,就编了个谎话,说是玄墨的妻子,二人行走江湖,除暴安良,玄墨儿初醒之时深信不疑,但是人有三急,在玄墨解决三急的时候,这个谎言便不攻自破。虽然玄墨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面上仍旧是给遮掩过去,像她这样死里逃生的人,背后一定会有一个仇家追杀,为避免再次自己的行踪,玄墨就主动担任起了珺翾的夫君。
谁知那日他们走在镐京大街上,突然被暴动的民众给挤到了墙角的胡同里,三人儍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登时为之惊叹,玄墨扯住一个情绪高涨,神情激愤的民众问道:“这位小哥,麻烦问下,这镐京城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哥看着眼前不知所以的玄墨三人,奇道:“你们三个不知道啊?厉王****,咱们老百姓眼见着都活不成了,郡伯侯起兵攻城,说是为我们老百姓讨回公道,我们都是去围搅厉王的。”
玄墨回头看看若有所思的珺翾,又转回头对这眼前的小哥说了声谢谢,那小哥眼见着众人都跑走老远,着急道:“哎呀,我不跟你们说了,再晚,就看不到他们怎么惩治暴君了。”说完也是随着人流急急向前涌去。
玄墨和珺翾互换了个眼神,不打算趟这个浑水,所以就一路南下,这才到了汲水之畔,国人暴动不仅是周朝内乱,还牵带着周边四方临族骚扰,淮夷部落早就不满厉王姬胡的压榨,也是趁着内乱之际发兵攻陷,周朝是腹背受敌。
一路上没少听到镐京暴动的消息,头天路过汲水以北的闽南镇还听到茶楼里有人议论,说是厉王姬胡已经逃走了,至于逃到哪里,却是并无人知晓。
只说现在朝中由周公,召公暂时住持朝政,始为共和。与此同时隐在各个茶楼里写着话册子的说书先生们一个个就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成长起来,走到哪都有满茶楼的听众。
众人坐上了马车一路向北行着,在这荒山野岭不毛之地谈说着方今天下之势。一路上有箫瑟和鸣,歌声笑声。
待珺翾将手里的古筝放下,苗凤满眼的钦佩,道:“珺翾姑娘好造诣,这琴声歌声当真是让人耳目一新,看来姑娘是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之人。”
珺翾轻笑着:“苗凤姑娘也定是有故事之人。”
两位女子话中有话,却一切尽在不言中,很多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珺翾和苗凤竟是一样的深谙此道,尽管二人若是用年龄来相较,差了几百年的浮生。
玄墨看着眼前两个女子,一头雾水,转而问旁边的薛砚,道:“薛兄他们二人又再说些什么?”
薛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时容在外面赶着马车,时不时挑挑马车的帘子,看看众人在说笑些什么,总之是不能把自己置身事外的,是以马车的速度就不是很快。
薛砚将手里的孤本放下,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对着正在发呆的玄墨道:“玄兄,你一路自镐京而来,可曾知道安荣府步青云和小侯爷晋朗的消息?”
玄墨儿才从神游中醒过神来,珺翾已是答了话:“薛公子,我们初离开镐京之时,确实听到他们二人的消息,好像他们围剿百越族立了战功,步三爷和小侯爷还被进了职,只是小侯爷的结发妻子尹小姐受了重伤身亡了。”
“啊?”薛砚一听犹如五雷炸顶,差点失态站了起来,道:“没想到因为我的一纸请命,害的晋朗兄家破人亡,如今还有何颜面再回去见他们。”说完重重的将马车砸了一锤。
玄墨安慰道:“薛兄,人有旦夕祸福,这是人力所不能阻止的,天意如此,你当看开些。”
薛砚并没有因为玄墨的劝诫而放弃自责,丧妻之痛,但凡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哪里能经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