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斌示意梁瑛先带着阿顺回家,给阿顺服药喂饭以便安排他早些歇下,转过头便颇为兴趣地直白道:“请问先生尊名?这位又是?来此地又有什么打算?”
一语毕了,可能是觉得自己过于唐突,身高几乎要与叶起真等同的梁斌笑着解释道:“兄台你别介意,我这人直言直语惯了,而且这里人迹罕至,一般不会有人来往,要不是弟弟阿顺犯了病会偶尔乱跑,我们也不会找到这里,相遇即是缘分,所以才会多此一问。”
叶起真倒没有因为对方一翻推诚置腹的主动解释,而显出任何热络,只自然回答道:“尊名不敢,我叫叶陌,这是令妹叶宁,因为经费不足只能带着令妹从此处徒步穿行至东南亚,投奔亲戚。”
小桑宁疑惑的眼神在叶起真周身转悠,像一条小猎犬似的试图嗅出异样,只余不闻真相的梁斌听此后略微点头,依旧笑脸和煦道;“哦,原来如此。”言谈举止中不加掩饰地透露出对这个谎称叶陌,年龄相仿男子的一丝好感,然而对方却不领情,看似温然的神色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梁斌不免尴尬一笑,想要出口的邀请也适时卡在了喉咙口,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转身离开。
梁斌一走,叶起真立即着手收拾行李,将睡袋帐篷重新折回背囊中,小桑宁虽然犯着迷糊,不解叶起真的做法,却也立刻闷声帮着一起收拾。
因为,茫茫林海,穹庐四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从始至终,她的信念和勇气都来自于身边这个男子,当然无条件跟随。
待将物件全部收拾好,叶起真稍稍停顿,问:“刚才你做错了什么?”
“啊?”一句突然冒出的无关问话让小桑宁陡然思维真空,无辜中带着一点精乖的取巧模样,没有令叶起真柔软,语气虽淡,却是不容质疑:“我跟你说过什么?约法三章的第一条,你再复述一遍。”
见对方动了真格,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确被吓坏,边抽抽搭搭的回答,边转头抹眼泪;“如果碰到危险情况,我不能擅自做主,要听从你的安排。”
叶起真面部肌肉隐隐抖动了一下;“现在知道了?”
小丫头摇头,继续抽抽搭搭,老实交代道;“真不知道啊。”
叶起真面色冷然,语调清冷道;“不知道就好好想想,想到你知道为止。”
小桑宁不确定小声道:“难道是我没有听从叔叔您的吩咐,擅自从树后跑出来这件事么?”
“你说呢?”
这不提还好,一提之下小丫头只觉得自己也有千万的委屈和不平,抬起已是泪水翻滚的小脸,第一次大声抗议:“叔叔我正想好好问问您呢,那个叫做阿顺的,连我都看出来他想要欺负您,而您明明打得过,却偏偏躲让着他,所以才让我误以为您打不过,我只是不想看到您受伤害……”
小丫头本就底气不足,只是凭借一鼓作气,一股脑儿倾吐出满腹委屈后,凌厉气势随即见底空空如也,末了,小头颅复又低到不能再低,声音小如耳语。
见对方被自己一翻疾言厉色,吓的左一声您右一个您,连尊称都被逼了出来,不复以往的亲密,若两人真的生分了,她与自己疏离开,叶起真内心也很不是滋味,他软下语气,将她拉近身边,安抚道:“今天这只是开头,比这更棘手的事情,我们以后还会遇到,所以我需要你首先自保,我才能安心,你明不明白?”
小桑宁不敢正眼瞧叶起真;“可是,我也不希望您出事啊。”
“我不会有事的。”叶起真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抬起她的的小脸,小桑宁立刻尴尬地扭到一旁:“叔叔别看,我现在一定丑死了。”
叶起真笑着想:到底是个姑娘家,爱美之心已经萌芽了。他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替她抹去眼泪,语气温柔了几分;“怕丑就别哭了,再哭就要真成小花猫,叔叔这么做,自然不想你受任何伤害,所以我现在仍要跟你说一次,如果有下次就不像今天这么简单,再有下次我们干脆分道扬镳,你不用再跟着我。”
“分离”两个字蕴含着的威力,让小桑宁的身体失控地颤抖了一下,红润的脸蛋也失去了血色,这一切都被叶起真敛进眼角,却没有再说什么,终于拉起她的手,朝着远处走去。
叶起真用溪水给桑宁擦去满脸泪痕,桑宁就又开心起来了,叶起真笑问:“不怕了?”
桑宁吐吐舌头,犟嘴道;“谁怕你。”
叶起真没有争辩,只用修长大手牵过她的小手,温馨而美好。
这一注定的缘分,仿佛连一草一木都在见证。
“你真的叫叶陌吗?”
“不是。”
“那你怎么起这个名字?”
“胡乱编的。”
“为什么胡乱编这个名字?”
“胡乱就是胡乱,没有为什么。”
“不过我喜欢这个名字,你叫什么名字都好听,我以后就叫你叶陌哥哥吧,叶陌哥哥,叶宁妹妹,嘻嘻嘻.”
叶起真温柔道:“你喜欢就好。”
走了一小段,桑宁再次开口:“叶陌哥哥?”
“嗯?”
“所以,只要我以后一直听你的话,我们就永远不会分离了,对吗?”
叶起真轻轻确认;“对。”
桑宁笑得促狭;”那你甩不掉我了。“
叶起真揉揉她的黑发。
“叶陌哥哥,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呢?”
“那一家人有问题,不是善哉。”
桑宁立刻附和:“我也感觉是。”
“说来听听。”
“那一家人都色迷迷的,男的对我色迷迷的,女的对你色迷迷的,就只有那个阿斌还正常点。”
“…。。”
叶起真认真给她分析:“首先那个梁顺,你有没有注意,他身材瘦小四肢却异常发达,说明他长期使用四肢走路已成习惯且来去如风,他经常抽动的症状在医学上是一种很难治好的病症,跟长期用四肢走路没有关系,这只能说明,他的家人看似爱护却暗地里纵容,或者表面的在乎只是伪装。叫做梁瑛和梁斌那两位,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制止,很有可能他们早已潜伏在周围查看动静,我想,他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桑宁认真听着:“梁斌说梁顺不会对我有所伤害,我才不这样认为,他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只是喜欢而已,叶陌哥哥你说,会不会已经有不少小女孩遭遇不测啦?”
叶起真否认:“这地方确实人烟罕至,不会有多少人贸然闯进来,如果真有,估计也是本村少女。”
桑宁面色收缩:“叶陌哥哥,我们去救她们好不好。”
叶起真俯下身子,对着桑宁认真道:“如果被我遇见了我一定会救,可我也不是什么江湖大侠,专门负责惩恶扬善。”
桑宁垂下面色,默默认可。
前方的路越来越不好走:夜色低垂,山路陡峭,藤蔓缠绕,枝桠横生。叶起真走的很小心,他用匕首削开一只树干,做成长而结实的矛杆,一边走一边挑开两旁茂盛的枝叶,将一语不发的桑宁紧紧保护在身边,扑面而来的困意让她忍不住张嘴打哈欠,几乎要贴在叶起真的身侧睡着,自然也就无法注意到,当一只年轻的花豹正从它的灌丛巢穴中钻出,打算进行夜间捕食。
叶起真悄悄抽出乌金古刀,那天,他将这把刀随意似的送给桑宁防身时,并没有告诉她,它还有一个名字。
名叫神霄。
而这只约莫80公斤的年轻的花豹,一双闪耀着幽幽磷光的瞳孔虎视眈眈着这对送上家门的腹中晚餐。肌肉强健的花豹,从一出生就注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猎手,它的肩旁和前肢尤为发达,张开的厉爪可以毫不费力地将猎物肢解,这只花豹不动声色地尾随过去着夜行的两人,以它在夜间捕食时嗅觉听觉优势,突然蹬足四肢,张开锋利大颚,只见一头雄壮的黑影朝着叶起真这面飞扑过。
叶起真左手搂紧了桑宁,右臂瞬间发力。
神霄抛出,寒光割开夜色。
成年花豹失足跌落,竟是神霄插在它的腹部,厚重的身体重重撞在它起跳的岩石上,可怜这只花豹临死前连一声呜咽都未发出,便骨骼碎裂,肝胆俱裂。
神霄归鞘。
叶起真稍稍弯腰,将它重新插进膝盖旁,桑宁只不过一个瞌睡的时间,化解一场悲剧。
“怎么了?”似乎听到了动静,小桑宁扬起迷朦的眼睛。
“没怎么,别怕。”
“哦。”
更别说那些作鸟兽散的虫蛇。
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终于走出了这段茂密的丛林,来到了一处高耸的山崖脚下。
叶起真道:“我们先在这里安营扎寨。”
“还没到吗?”桑宁仰头面前的这座高耸陡峭山峰;“难道你说的那个山洞在山中央?”
叶起真点头:“所以需要养好精神,来都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两人简单铺好睡袋,桑宁立刻蜷缩进叶起真的怀里,无限依恋,叶起真也疲倦极了,任由这个小丫头将她的一只柔软的小胳膊搁在自己的腰上,甜甜睡去,叶起真也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