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走了一圈回来的苏蝶心,躺在床上,思绪乱如麻。
之前的寒毒发作已经把自己的身体变得这么虚弱,即使可以运功抵御寒毒,也是需要很大的消耗。身体到了这种地步,肯定是熬不过最后一次发作。可是解毒就要过半,只要熬过去,剩下的寒毒就能慢慢迫出体外,就可以完全恢复到以前的功力,就可以去打乱宁煜的计划。一条死路放在苏蝶心面前,铺就这条路的原因有很多,也铺了很多年。苏蝶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就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出了很远。
可真的只有死路了吗?
不是。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安然度过最后的难关呢?
毒发的时候饮下“绕情花”。
苏蝶心想起这个问题就觉得头疼。
入夜,思依和思烟点了几盏灯,用来照明。
苏蝶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在殿内当值的思依听到床上的动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苏姑娘,已经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苏蝶心干脆在床上摆成“大”字形躺着,“思依,什么时辰了?”
“快亥时三刻了,苏姑娘,”思依回答,“这个时辰殿下还在书房,要不要我去……”
“不用,”苏蝶心抚额,忙打断了思依的话,“你下去休息吧,不用留在殿里当值了。”
“这一会儿要是殿下过来,姑娘该如何是好?”思依问,“不如我等殿下去就寝了,再回去休息。”
“也好,”苏蝶心侧了侧身子,抱着被子,“你再灭几盏灯吧,太亮了。”
思依起身把离床近的几盏烛火吹灭了。殿里一下又昏暗了不少,苏蝶心侧着身子,渐渐入睡了。
听到里面没有声响,思依想着苏蝶心大概是睡着了。松了口气,坐着等慕容轩过来。
苏蝶心睡着没多久,慕容轩就来了。思依自觉的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苏蝶心不知道慕容轩已经连着好几天都睡在翠玉轩了。思依知道,但不知道全部。慕容轩每晚过来,就遣走当值的人,有时候是思依,有时候是思烟。确定苏蝶心睡的安稳了,就睡在一边的榻上。
慕容轩轻声靠近床,撩开床幔,替床上的人儿掖了掖被角,确定没有寒毒发作的前兆,才放心的躺到榻上。
慕容轩的睡眠一直很浅,苏蝶心稍有些动静,慕容轩就会醒转过来。
“我不想死,不想死,”这是慕容轩第一次听到苏蝶心梦呓,可想而知,苏蝶心的心里有多不安,连梦里都是这个,“我不能死,慕容……我不能死……”
慕容轩心里一惊,苏蝶心在喊“慕容”。苏蝶心的动静越来越大,慕容轩担心苏蝶心会寒毒发作就起身去看。床上的苏蝶心,眉头皱的很深,双眼闭着,眼角却有了泪渍。
苏蝶心睡的还不深,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看到了坐在床沿的慕容轩。
“慕容……”苏蝶心的声音很轻,有些朦朦胧胧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担心你身体,就过来看看你,”慕容轩说,“怎么了?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嗯,”苏蝶心慢慢坐起身,“梦到自己扛不住寒毒,死了。”
“梦境都是反的,”慕容轩抚了抚苏蝶心的头发,“所以你不会死的,有云飞在,牧之也在,他们不会让你死的。寒毒再重,都会给你输真气,帮你抵御寒毒的。”
“那……慕容你呢,”苏蝶心问,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也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我去调戏谁,”慕容轩故作轻松的样子,“别想那么多了,你身体已经虚弱了很多,再不好好休息,会更差的。”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化解最后一次毒发,”苏蝶心攥紧了手里的被子,“我还可以用那个办法活下来,只是,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办法?”慕容轩的眼睛一亮,“怎么会来不及?是不是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媚药,”不是苏蝶心没有廉耻,而是在芙蓉楼待得久了,这已经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而且一般的媚药起不到效果,”苏蝶心还是低下了头,“要最上乘的‘绕情花’才行。但是‘绕情花’不是那么好找的,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两三天的时间,根本做不出来。”
慕容轩一时间目瞪口呆。摆在苏蝶心面前的选择,是死和失去贞洁。就算苏蝶心决定用贞洁来换命,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你服了那个什么‘绕情花’,是不是就能抵御寒毒了?”慕容轩问,“云飞是不是也知道这个方法?那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做那个药吧?”
“是能抵御寒毒,只是……”苏蝶心埋在被子的脸红了,“殿下你也知道服了媚药会有什么后果。一般媚药,说不定还能运功排解。但没有人能挡住’绕情花‘。即使大部分药效用以化解寒毒,还是会有一部分的药效存留下来……“
“小蝴蝶,”慕容轩表情认真,“如果要用这个办法,你有没有想过找谁来……”
“我不知道,”苏蝶心的声音淡淡的,“谁都可以,谁都不可以。可能还是死了比较好一些。要是用了’绕情花‘,将来我如何去找心爱的人一起隐居。”
“不想这些了好吗?”慕容轩揽过苏蝶心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膛,原以为会被推开,苏蝶心却异常乖巧的倚靠着,“早些睡觉,养好了精神,才能抵御寒毒啊,你说对吧?不用那个什么药,我明天就跟牧之和云飞商量,到时候轮流给你输真气,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苏蝶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慕容轩,就那么静静的靠着慕容轩。他的怀抱和味道已经很熟悉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月,慕容轩已经不知道像这样抱了自己多少次了。
“这些天,谢谢你,”苏蝶心的声音很轻很轻,“谢谢你答应我那么无礼的要求,也谢谢你每次在我毒发的时候出现的那么及时。”
“你在东宫,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慕容轩第一次这么抱着如此安静的苏蝶心,“我不能让你在我的地界里出什么事,所以,你用不着跟我说谢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慕容,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苏蝶心问,“会不会像当年洛姑娘去世时那样难过?”
“当然会,”慕容轩抚着苏蝶心的脸,“所以你不能死,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难过,知道了吗?那样的难过,有过一次,就绝不会再想有第二次。”
“我知道了,不会让你再经历一次的,”苏蝶心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如果扛不过,那就用“绕情花”,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不为慕容轩,也要为其他人,“我想睡觉了,要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去做最后一搏。”
“好,”慕容轩说着扶着苏蝶心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快睡吧。”
苏蝶心拉住了想起身的慕容轩,“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好吗?”
“好,”慕容轩就那么坐着,任由苏蝶心拉着自己的手。
苏蝶心闭上眼,再次睡去。慕容轩看着苏蝶心苍白的脸,心里满是不忍。
慕容轩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里有了苏蝶心。也许是第一次在芙蓉楼看见苏蝶心跳舞的时候,从楼上一跃而下,像极了仙女。也许是苏牧之带着自己和云飞去苏府给苏蝶心看病的时候,那种俏皮可爱。也许是接她进宫的那天,她递来那一方锦帕的时候,眼里的清澈和母后一样。也许是她提出假装互相喜欢那个无礼要求的时候,世间竟有如此女子,不按常理出牌。也许,也许,也许,有太多个也许的时刻。慕容轩只知道,自己平静如水的内心,被苏蝶心的出现搅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