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今晚我和二愣睡。”吴青山淡笑道。
简单的话语，却敲定了二愣的命运，这只鸿鹄到底能不能遨游九天？娶上象孟静瑶那样水灵漂亮的媳妇，还要走一步看一步。而这一晚，对于二愣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色如墨，凄厉的寒风浇灌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潘家湾，而房间内却是温暖如春，由于吴青山的身板太过彪悍，二愣的床根本放不下，无奈之下，吴青山只能打地铺睡到青砖铺成的地板上，虽然冰冷，但对于吴青山来说却是丝毫寒意都没有。
吴青山很享受此时此刻的感觉，这是他在外面体会不到的，老话其实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好出门不如穷家坐。闯荡在外，无论是事业辉煌，风光无限。还是一事无成，穷困潦倒。只要回到这个棺材铺，吴青山都能静下心来，使整个身体放松。
因为他不用在谨小慎微，不用再循规蹈矩，更不用曲意逢迎，哪怕现在的他纵情恣肆，放浪形骸，也不会有禁锢束缚的压抑和原形毕露以后的尴尬。
“哥，我睡不着。”二愣从被子里面伸出头：“说会话呗？”
“好。”吴青山知道二愣明天就要跟着他出山，肯定有很多事情放不下，笑道：“那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二愣神秘兮兮的说道。
“啥秘密啊？”吴青山不知道二愣喉咙里面卖的什么药，好奇的问道。
“还记得我十五岁那年，站在你肩膀上偷看潘寡妇洗澡那一次吗？”二愣极度厚颜无耻的掖偷道：“其实那次我看到的根本不是潘寡妇洗澡，是潘寡妇那丫头潘二妮，你还别说，二妮那丫头脱|光衣服可比潘寡妇好看多了。”
“噗……”吴青山差点被二愣的这句话呛到，原本以为二愣会给他说出什么好话来，最后竟然说到偷看寡妇洗澡这一次，当下摇了摇头，故意打趣道：“你小子还有啥秘密没给哥说？赶紧从实招来。”
“其实也不多，那年山里不下雨，庄稼都差点旱死，咱俩去老村长家里偷粮的时候，你当时只顾着扛麻袋，没注意粮仓外面的情景。我看到潘辰那家伙和咱村另外一个寡妇偷情，只不过那个寡妇的身段不如潘寡妇好看。”
“你小子怎么净扯些寡妇的事情，这辈子难道注定跟寡妇有缘？”吴青山没好气的说道。对于这个弟弟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你那套六合拳到底到啥境界了？”二愣转移话题，突然问道。
躺在地上的吴青山嘴角划出一丝笑容，反问道：“你认为哥啥境界就啥境界。”
“和爷爷相比呢？”二愣继续问道。
吴青山叹了口气，自嘲一笑：“天壤之别，爷爷的内家拳早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在他面前顶多算个小登堂，和爷爷的境界差的太远。”
“但哥你可是内外兼修啊！”二愣反驳道。
“可还是不够。”吴青山话语铿锵有力的说道。
“哦。”听到吴青山的回答，二愣明显有点失望，但随即想到自家后院里那块早已经被吴青山用身体磨成椭圆形状的巨大青石，二愣整个人都开始失神起来。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块巨石是爷爷从秦岭山里面专门挑选回来的，当时巨石的样子可是六角菱形，但经过长年累月吴青山不断的撞击和贴靠，那块青石愣是被磨成了椭圆形，而且巨石也比刚搬回来时，小了一圈，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吴青山之所以能有这么好的武功，先天的因素和后天的努力起决定性的作用。这个从小到大为二愣遮风挡雨的伟岸男子，这个被村里人骂了整整二十多年白眼狼的年轻男人，只有在二愣和爷爷面前才会展现出“柔情似水”的一面。就像今夜一般，无忧无虑的拉着家长里短，说着人生百态。兄弟？什么又能称为兄弟？吴秋雨说过：洪水来临之前，最后等你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兄弟。而吴青山也一直将这句话作为他的座右铭，他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出色。
这一夜过的极为漫长，俩兄弟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吴青山也给二愣说了很多外面世界的趣闻，其中有辛酸，有快乐，这两个傻孩子一般的大男孩，竟然在最后统一说出这样一句话：如果我们都是孩子那该有多好？这样就能坐在一起，一边听爷爷讲那些永不老去的故事，一边慢慢皓首，等待那些还没有出现在生命中的人。
童年，多么快乐又温馨的两个字。
对于二愣来说，出山也就意味着长大。但二愣同时也明白，如果一辈子窝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潘家湾，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种折磨，雏鹰即使在弱小，也有飞上蓝天的那一刻。他之所以不肯出山，是因为舍不得爷爷，既然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抛下一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一大早，吴秋雨就已经帮兄弟俩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点点卖棺材赚到的钱。钱不多，但对于这个在潘家湾省吃俭用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令吴秋雨没想到的是，二愣偷偷的从布包中，将他放进去的钱取了出来，然后趁吴秋雨不注意，塞进了他的被子中。
“二愣，出山以后照顾好自己。”吴秋雨拍了拍二愣的肩膀，鼓励道：“记住，不管身在哪里，咱们老吴家没有孬种。”
二愣看着眼前的老人，双眼微红，沉默不语。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爷爷，心中很不是滋味。
老人伸手摸了摸二愣的脑袋，在交代了几句出山以后该注意的事情，便不再说话。
吴二愣背起行囊，向老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山下走去，吴青山紧随其后。对这个白眼了他们整整二十年的潘家湾，二愣其实没有什么好留恋，他之所以不肯回头，只是怕舍不得吴秋雨这位老人，这位大智若愚，甘愿陪着兄弟俩在这个小小的山沟沟里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人。谁也不知道老人当初为什么来潘家湾，或许这个秘密也会随着老人的离去，带进棺材板，带进老人钦点的坟地，那座秦岭深处的古庙。
当二愣和青山走下山脚的那一刻，忽然从山腰处传来一道字正腔圆的秦腔，声音凄厉而悠扬，二愣不敢回头，他明白，那是爷爷吴秋雨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兄弟俩个送别。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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