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店。
孙圣七和蓬天找了位子坐下，拿起手边的头盔带上，按下按钮进入了游戏。
不得不说，蓬天的精神力量很强大。灵魂操控的角色无比强悍。势如破竹地砍到面前一排敌军。相比之下孙圣七就显得低调了许多，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突然，己方的将领一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将亡，则军亡。兵不可无首。很快，敌军占了上风。
孙圣七皱着眉问蓬天：“他怎么了？”
“死了。”蓬天表情冷得像冰。
“死了？”孙圣七余光瞥了那尸体一眼，毫发无伤，但确实是没了灵魂。
“是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死掉了。”蓬天一边挥舞着武器，一边说道。声线冰冷得没有一丝波动。
孙圣七心底隐隐冒出些寒意来，又听蓬天说道：“谁说文明越发达人们活的就越好了？屁！发达，是发达了。富得更富，穷得更穷。富人们想着如何发展如何扩张，穷人们只能考虑如何在墙角立足，如何在夹缝求生。网游，本来是富人发明用来娱乐的东西，却成为穷人安慰灵魂的地方。这里才有公平，才有尊严，才会让他们有希望去拼一下。生在人世却死在幻世，哼，可悲。”
“叮——全服广播。”
“靠——开什么玩笑！”
“播你妹啊！”
“继续！继续啊混蛋！”
叫骂的多是敌军占上风的，他们胜利在望，正杀得痛快时，突然卡停，动脉血都逆流了。广播的话，在广播器里播不就好了，干嘛卡停啊，国战！这是国战啊！什么消息会在国战时卡停广播，难道是停战消息？
可当看到广播时，全场都静了。
消息是一条广告，没有绚丽的宣传画，只有几个简单的黑色字。
敢在《冥域》国战时插播非《冥域》的广告，哪个家伙活得不耐烦了？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骂喊，甚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郁磊出山，携三年心血临世。方派新篇《幻世西游》，将于四月一日开启。”
四月一日，不就是，今天？
寂静了几秒的战场又开始沸腾起来，人数呈指数函数下降，纷纷退出服务器。
国战？……好吧，当有了共同的目标时，敌人就不再是敌人。现在他们的共同目标就是，下线，拿出通讯，抢购方派公司的游戏头盔或游戏仓。
瞬间，偌大的战场上就只剩下孙圣七和蓬天二人。
“郁磊是谁？”孙圣七望着空旷的战场，拿胳膊肘捅捅蓬天。
“哥你打网游这么厉害居然都不知道郁磊！这是常识好吗？！”一下战场，蓬天又恢复了他的本色。“郁磊啊，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出名很突然，当年一部《幻世》火遍了华夏，名下的方派公司也建立起来，后来推出的一系列网游大作，几乎覆盖了全界区，方派就成了华夏网游界的龙头老大。《冥域》就是它旗下分又分公司的作品呢。”
蓬天喘了口气，又继续说：“郁磊从不在公众面前露脸，对于他的信息，也没有人查得出。只知道他是一个相当牛叉的人物。三年前，他突然失去消息，方派对外也不做解释，人们就渐渐转移了注意力，可谁能忘了他啊，那可是吐口口水就能淹了东瀛的超boss级人物啊！”
虽然蓬天的话中可能有夸大之词，但主体部分应该是真的。
“你会不会去玩那个？”
“当然！ofcourse!nodoubt!!sure！！！”
“诶，帮我买个游戏舱。”
“啊？啊——一个游戏舱要四万联币啊哥！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成年妹妹要养，我还是个学生呢。”蓬天开始哭穷。
“据我所知，你老母十五年前就和你爹携手西去了，你那未成年的妹妹腰包比你还鼓，四万联币对你来说不过是两个月泡妞的钱。”
“哥——”蓬天泪眼汪汪。
孙圣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好吧好吧，可是买回来你放哪？你不住在明阳寺了？”
“放我房间里，塞床后边。”
“被发现了你会死翘的。”
“嗯。”
“……好吧。”
孙圣七出了网店和蓬天分别之后，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了，但灯光将人间照得通亮。他沿着原路往回走，光便渐渐弱下去。待穿过林子走上山路时，已经只剩下悄然升起的月亮散开的光晕。
光晕下，明阳寺静悄悄的。
孙圣七翻墙进去，望了望方丈屋里的灯依旧亮着，打算悄悄溜回房里，路过那房间时，本来安静的屋子里却传出诵经声。
“好吧，躲不过了。”孙圣七硬着头皮推门进去。方丈正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口中念着什么。
“师父，我回来了。”
“师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师父您今天讲经讲得真好。”
“师父您累了不，我给您捶捶肩？”
“……我错了。”
老和尚眉角抖了抖，仍是不理他。
靠，都认错还不鸟我，孙圣七搬来一个蒲团放在老方丈面前，一屁股坐下，百无聊赖的数着方丈手中的佛珠。
空气静默了几分钟。
“师父，为什么科学越发达，信佛的人反而越多呢？”孙圣七冷不丁冒出这么个问题。
方丈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静默了几秒，仍是闭着眼。道：“认知愈弥，魂灵愈空，愈需有所待者。”
“……我听不懂。”
方丈又静默了几秒。
“人们懂的科学越多，精神就越空虚，越要有一种信仰。”
“哦。”白话文交流多好。
“师父，你看破红尘了吗？”
“倦眼凡俗事，方剃度为僧。”
“……”
“人说佛，无欲，无求，无情。成佛，便要脱离尘世，做一个无欲无求无情而永存之物，是以有何义？所谓看破红尘，不过是守自一方灵台清明罢了。”
“师父，那你信佛吗？”
“不信。”
“……那您还每天宣传佛法。”
…………静……默………………
“因为我要用香火钱养你们这一群张口要饭吃的家伙！！”
“……懂了。那师傅我先退下了，您老歇着吧。”
“等等。”
“啊？”
“今天我讲经时，你不好好听讲也罢，那段‘春天里’是怎么回事？”
就知道这老秃驴小肚鸡肠小家子气小题大作！！
“我错了……”孙圣七苦着脸。
“寺里扫茅厕的沙弥有事下山了，你就先代扫一个月吧。”
“……啊？！！”
孙圣七很快从悲愤的心情中挣脱出来，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就想起小时候。自己好像是个弃婴。孙圣七摸了摸眼皮，没错，听老光头说，因为生下来就是一双妖瞳，父母不敢养他，所以就送到了寺里。寺里还有好多师兄弟和他一样是孤儿，有的长大以后就离开了，有的干脆就在寺里剃光头发做了和尚，还有的，比如孙圣七。
说他是带发修行就抬举他了，其实是在外边挣不到饭钱，才赖在寺里的。其实他有试过去打工，可是他刷盘子没有机器人块，还刷一个打两个；试过去当武打替身，结果不小心把主角打了个二级伤残；相当武术教练没当成，因为他被开除了学籍，这种人当教练怕会教坏小朋友……
然而即便都是孤儿，他在寺里也不被接纳。
“妖怪！”
“眼睛像鬼一样！”
“妖怪！快滚开！”
……
遇到蓬天和蓬朵之前，他都没有朋友。
蓬天和蓬朵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却是虔诚的佛教徒，两个小孩跟着父母来寺庙，趁大人不注意，便偷偷溜出来玩。
那天，他在佛像后擦拭灰尘，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悄悄走进来，那个年纪稍小的女孩守在门口。孙圣七看见小男孩的胖手抓向了供奉佛祖的果盘。
“住手！”清脆的喝声从头顶传来，吓得小胖子急忙把手缩回去，抬头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骑在佛像肩上，瞪眼瞧着他。
孙圣七从佛像上跳下来，稳稳着地。抓住小胖子的胳膊：“我看见你在偷贡品！”
小胖子见对方是个小孩，也不怕，就推了他一把“我就是拿了，你能怎么样？”孙圣七就生气了，一拳打在小胖子的肚皮上。小胖子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喊。门口的小女孩跑进来，想扶起小胖子，扶了几下又扶不动，就放弃了。跑到孙圣七面前，“你为什么打我哥哥？”
“他偷贡品吃。”
“果子放在那就是给人吃的嘛！”小胖子在地上嚷。
“师父说贡品是给佛祖吃的。”
“你见佛祖吃过？”
“没有，都给师兄们吃了。”
“反正早晚都是给人吃，早吃晚吃不一样吗……”
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孙圣七一时无言以对。
“哼。”小胖子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供台前拿起一盘果品递给小女孩，自己拿着另一盘吃起来。
小女孩从盘里拿出一块糕点递给孙圣七，“给。”
“你不怕我？”
“怕你？为什么？我打架也很厉害哦！”小胖子满嘴糕点渣。
“我的眼睛，你们不怕？”
“金色闪光的眼睛好漂亮呢，像太阳。”小女孩望着他，“你叫什么？”
“孙圣七。”
“我叫蓬朵，他是我哥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