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冷半柔办妖娆,夜无邪,花飞满天又重楼。
——题记
十三年之前,我就有了一个极其严重的坏习惯。我习惯在半夜惊醒之后,坐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极力地睁大瞳孔,注视着窗外的一切,偶有几家灯火,偶有几颗星星,试图望眼欲穿,然而,在这黝黑的星空里,一切都只是徒劳。
可我还是喜欢这样伫立很久,等漆黑的夜完全包围了我的身体,我才重新回到床上,蜷缩成一团,一个小角落。有些莫名的孤独,还有些莫名的失望,不过更多的的却是父亲的鼾声,母亲的叹息声,还有夏梦熟睡的呼吸声。
我偶然见过夏梦熟睡的样子,只不过是不经意间见到的。她喜欢平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脖颈的高度,长长的黑发被埋在被子里面,睫毛如同鹅毛一般憩息在她眼睛上,均匀的呼吸声,不轻不重。有时眼睛还会微微颤抖一下,却不睁眼。所以在我年少的意识中,我对夏梦熟睡时是比较避讳的,却又有些好奇,似乎还有一些想保护她的冲动。当然,夏梦是与我不同的,换句话说,夏梦在我熟睡之时,用狗尾巴花钻进我耳中,还会用嘴在我耳边吹气,把我痒醒。我才把蜷缩了好久的身体伸直,对她嘟囔几句,妹妹别闹了,她才停手。
我叫苏念,她叫夏梦。当然在这十三年之前,我与她没有任何瓜葛。当我第一眼看见夏梦的时候,那时正值夏天,七八月份的光景,我母亲是提的箱包进的家门,而夏梦却尾随在后面,我竟看得出神,站在门口许久没动。在这炎热的夏天,似乎有一种樱花盛开的气息,粉红的脸颊,笑起来甜甜的。我母亲见我许久没说话,便叫了一声,傻孩子,想什么呢,还不快来拿吃的。我才缓过神来,做了个鬼脸,便跑开了。可能是我做的太难看了,夏梦竟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半藏在我母亲身后,我母亲见状,便蹲下身子,轻轻抚摸了下夏梦的小脑袋,那是苏念哥哥,这是夏梦,以后你就喊他哥哥,你们要相互照顾,谁也不许欺负谁,知道了吗。我见夏梦听完我母亲说完,向前做了两步,点了点头,我也就随之点了点头,母亲便把箱包拉链拉开,边挥手边说,苏念,快领妹妹进屋。我便向前走了几步,拉住了夏梦的手。
夏梦刚来的时候似乎很胆小,也不是很爱开口讲话,只有玩的尽时才开口说几句,之后便是甜甜的笑。只有在夜里我才会听见她的哭声,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记得有一次,我听夏梦哭的实在是历害,我便拿起了枕头,走进了夏梦的房间,夏梦见我进来便停止了哭声,我走上前去,也如同我母亲一般摸了摸夏梦的额头,夏梦,你怕黑么,如果怕黑,哥哥哄你睡觉。夏梦只是默不作声,没有再哭,也没有闭眼,我只好瞪着她看,没有一句话。我只好见她熟睡了之后才回自己的房间,连续几天都是,我只好问我母亲,为什么夏梦总是在夜里会哭,是不是她本就是这个样子。我母亲看了我一眼,语重心长的说,苏念,你是哥哥,她是妹妹,你要照顾好她。似乎在劫难逃一般,我永远是哥哥,注定我要照顾她。
夏梦在来我家之前,父亲总是很沉默,也不愿和我多说几句,只有在极其无聊的时候,才会逗我几句,但我几乎是不笑的,而不过更多的却是因为些琐事数落我的声音。他高壮,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看似对我也无太多的喜爱,却总对邻家的孩子一副慈祥的模样。也罢,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不过,如果他如夏梦的舅舅一样可以当大马骑,还会给我买玩具车的话,我也可以稍微喜欢他一下。父亲在饭桌上很少说话,更别提笑了。而夏梦的到来却让他的言语多了不少,苏念啊,这是新来的小妹妹,你要好好照顾她,不许欺负她,说完便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我记得这是父亲第一次给我夹菜,以前地上掉饭粒都会说我半天,我点了点头,继续吃饭。我母亲懂得一个小女孩对男性家长的依赖,换句话说,夏梦依更赖于父亲,而我却过于依赖我的母亲,她总是边洗碗边对我说,苏念,你喜欢父亲吗我摇了摇头。不喜欢?我又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你觉得父亲喜欢你么?我母亲见我没说话,便关上了水龙头,用围裙擦了擦手,苏念,你是不是觉得父亲更喜欢夏梦多一点,你父亲他人就这样,不会表达,其实他也是爱你的,只是不说,真的。我母亲说完便又开始洗碗,时而甩一甩手上的水,时而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对我一笑,那种略带苦涩的笑。
我母亲的那番话一直说到夏梦的到来,正如门前的松树一般,绿过了一年四季,却在这个夏天格外的耀眼。她给夏梦做最好吃的饭菜,父亲给她买最漂亮的娃娃,而夏梦却很少吃,也不怎么爱玩,眼神中有一丝的渴望,又有一丝的可怜。
我母亲见夏梦胃口不佳,转身对我说,苏念,你让妹妹多吃点,别和她抢,照顾好妹妹,我和你父亲去上班了。我母亲走后,我问夏梦,你喜欢吃我母亲做的饭菜吗。夏梦只是笑而不语。那你父亲会打小孩吗。
夏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一桌饭菜。
我心想,如果不想说就算了吧,我摇了摇头,一筷子一筷子的往夏梦碗里夹糖醋排骨。我便把桌子上的其他菜夹到碗里,胡乱扒饭,夏梦见我碗中尽是些白米饭,便把她碗中的糖醋排骨夹给我,之后默默地看着我,我冲她做了个鬼脸。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害怕。吃过饭,我便带夏梦去附近最大的花园玩耍。见到顾晨他们一帮小伙伴正占领着滑梯,他一见到我身边的夏梦,就喊了起来,苏念,她是谁啊,新娶的媳妇吗。顾晨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一句随口的玩笑话,换句话说,顾晨
比我们同龄的人都要成熟,了解的比较多,可夏梦的脸竟然红了,我没想到她脸皮竟是这样的薄。我把顾晨从滑梯上面拽了下来,拉到了夏梦面前,很认真的说,她叫夏梦,是我妹妹。顾小北看着夏梦,咧着嘴,我叫顾晨,苏念的发小。夏梦也笑了起来,依旧那么清新,很阳光,像个娃娃。
那天下午我们玩的很疯,只是晨一直占着滑梯不放,我能看到夏梦有些莫名的失望,却又碍于面子不敢说出来,我只好喊着股晨,你别玩了,让我妹妹玩一会。谁知顾晨却说道,她玩不玩是她的事情,跟我又何相干。我听后便一时来了火气,挽起了袖子,明明是你一直占着不放的啊。
我毫不犹豫地对顾晨动起了拳头,就这样,我和顾晨厮打在了一起,谁也不肯让步,打的鼻青脸肿的。
站在一旁的夏梦却叫了起来,你们别打了。顾晨并没有因为夏梦的一句话而停了下来,我本以为顾晨的那帮小伙伴会团团围住我,可事实却没有,夏梦却上千拉住了我,哥哥我们走吧,我不玩滑梯了。
我这时才停了手,顾晨便也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我略带红肿的脸,喊了一声,苏念,你没事吧,我才渐渐松开了拳头,稳定了情绪,因为我看到了夏梦焦急的神态。夏梦有些着急的说,哥,咱赶紧回去吧,我不玩滑梯。我记得这是夏梦第一次喊我哥哥,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轻声的应了一声,拉起了夏梦回了家门。晚上,顾晨他妈拉着满脸红肿的顾晨,她脸上生气的神态比顾晨红肿的脸还要明显,我母亲只好一边劝顾晨,一边给他母亲递茶
水,还一边数落我,我只好站到墙角一言不发,可顾晨他妈却还不依不饶,我心想当时顾晨又不是没还手,凭什么把错全揽到我一个人身上,母亲为什么不说顾晨,心中纵有百般不满,我却不敢多说一句,我只见母亲赔笑脸,一边打开冰箱,把我平时最爱吃的的零食装进袋子里,递给了顾晨,他母亲才停口。大约晚上九点钟,顾晨和他母亲才渐渐平静下来,准备出了我家门,我便也转头进了我的房门,锁****便听见我母亲的叫喊声,
苏念,你给我出来。我因顾晨而挨了母亲的揍。
一向温慈的母亲第一次动手打了我,她猛地推开房门,用鞋底朝着我屁股就是狠狠的一下,之后就是第二下,边打我边说,苏念,说,快说,你知错了么。我没有哭,也没有逃,只是憋着,强忍着泪水,嘴里吐出三个字,我没错,我母亲听完火气更大了,放下鞋子,拾起量衣服用的量尺,敲打着柜子,你说你怎么这么能折腾,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显着你,就你能耐是么?在那个年纪,我完全不知母亲的话是说给顾晨******,我天生脾气又倔,所以偿了不少苦头,我母亲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女人,街坊邻居都夸她懂事能干,却又有时表现的很柔弱,像古代言情小说中的女子一般,唯唯诺诺。在我因身体的疼痛而叫喊时,夏梦却走了进来,母亲见了夏梦便放下了手中的量尺,轻喝了一声,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出去,
谁知夏梦却没有因母亲的喊声而退缩,而是回了一句,苏念哥哥又没有错,是顾晨太霸道,为什么要责罚哥哥?
母亲听完夏梦的话竟有些吃惊,在她心里觉得像夏梦这样的年纪,是完全不能说出这样的话的,我母亲定了定神,长叹了一口气,苏念,你去外面罚站吧。我就这样一直在院子里站着,似乎那天夕阳也如我一样的孤独,不愿落下,只有院子里的蟋蟀一直陪我,一直叫着。
傍晚时分,更明确的说应该是晚上,就点多钟,天还没完全黑透,夏梦偷偷从屋里跑出来,小声的叫着,哥哥,苏念哥哥。她一路轻声小跑来到我旁边,打量了我一番,问了一句,还疼么?我眼角有些泛红,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疼,真不疼。夏梦低下头,有些委屈,也有些歉意,咬着嘴唇说道,对不起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非要吵着玩滑梯的。我一听夏梦这么说,眼泪不知为何却流了下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我自己这顿揍挨的怨,我委屈,不过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我
这个哥哥当得太窝囊了。
夏梦用小手擦了擦我眼角的泪水,紧接着又是神秘的一笑,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夏梦拉着我的胳膊,朝着她房间走去,边走边说,哥哥,跟我来。我就这样进了夏梦的房间,桌上的一碗炸酱面显得格外的明显,夏梦关了房门,轻声对我说,哥哥早就饿了吧,我偷着留了一碗炸酱面,妈妈他们不知道,只是寒酸了点,就一点酱,还有一些黄瓜丝。
我见了炸酱面犹如豺狼见了肉一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夏梦只好一边给我递水一边叫我慢些吃,我用舌头舔着嘴角的酱,想象着中午糖醋排骨,竟有些味道,不知为何,觉得今晚的炸酱面格外的香,夏梦看着我自己吃的正起劲,自己却哭了,后来,在学校的课堂上,老师叫每个同学畅谈下未来的理想,他们大多数不是科学家就是医生之类的,唯独夏梦却说自己以后要做一个会做糖醋排骨的厨师,引起了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只有我没有笑,因为我只
有我知道夏梦为什么会这么说。
母亲早已熟睡,依旧是那种轻微的叹息声,只有我和夏梦没有睡,两个小脑袋凑在了一起,蜷缩在墙角,聊起了天。我几乎忘了自己挨过揍,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只不过是那种偷偷的笑,我望了望窗外,天色早已黑,只有几颗星星在闪,我拍了拍夏梦,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我见夏梦睡熟了我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为夏梦盖好了被子,又仔细端详了她熟睡的样子,很温柔,正如窗外的上玄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