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更深处,还是树林,倒是不怎么热,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几乎遮云避日,幸好不是大路,要不然,非得被身后不远处的楚国人发现不可。
小楚王太子睡醒,被抱着奔走,他睡得自然很不舒服,跟在马车上时差不多。他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妫公主和息王手拉手在前边跑得快,他被善女抱在怀中,紧跟在后面,他向前面喊,“母后。”
“别出声。”妫公主只回答小楚王太子这样三个字,搜找他们的追兵就在不远的地方,被他们听到有人说话,还是他们,不就全完了。
时近中午,身后的楚国人虽然越来越少,可是,妫公主实在走不动了,息王牵拽她,她也不想走,“王,我又饿又渴又累,腿都抬不起来了。”
善女浑身是汗,她也跑不动了,更何况她怀中还抱个孩子,她只是在尽最大努力勉强支撑,幸好小楚王太子肯听话,不哭,不闹,要不然,早就被楚国人发现到他们。
息王也累,不过,他还能坚持,他必竟是男人,又有武功在身,四个人当中,不是女人,就是孩子,也需要他坚持。
再坚持,也有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们就在这儿歇一歇。把王太子放下,让他自己待会儿。”
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王,我实在走不动了。”妫公主好想念他们丢弃的马车,如果有它,就不用两条腿走路。可是,的确不能坐到马车上赶路,目标太大,树林内也走不开,如果是那样,现在她恐怕就被抓回楚王宫去。她在楚王宫生活不要紧,主要是息王,可怎么过呀。
四个人躺倒在草地上。
“我们会不会渴死、饿死在这儿啊?”妫公主闭上眼睛,她不愿意再抬起来,就连眼皮都累,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弱弱的,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
息王听得清楚,他难过、自责极了,既失望,又无奈,让妫公主搭上半条命,可不是他带她逃出来的初衷,楚王的人也是追得太急,太快,“当然不会。妫儿只要向后面走不远,朝楚国人招手,就什么都会有。”
“王?”妫公主努力睁开眼睛,看定息王,她以为他在责怪她吃不得苦,讽刺、挖苦她,“王。”
“妫儿不要误会。让你受苦,对不起你的人是寡人。”息王凑近妫公主,爱怜地把她揽进怀中,额头蹭着她的头发,“妫儿,寡人实在无能,不中用,寡人看来是真的该死了。”男人不是伤心、失落到极度,不会说这样没出息的话。
“王,这不怪你,王不要自责。”妫公主回抱息王,安慰他,“王没有无能,不是不中用,是楚国太强大,我们根本斗不过楚王,蔡国蔡王和许多小国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可是,寡人让妫儿这样受苦。”息王不忍心,如果妫公主愿意,他同意她回到楚国人那里去,尽管他有一万个不乐意。
“妫儿受这点儿苦,不算什么。”妫公主勉强地笑,“妫儿就是为王死了,也心甘情愿。”如果息王高兴,只要他能得到安慰,她做什么无所谓,事到如今,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寡人才不要妫儿死呢。”这种话让息王更心酸,他宁可把妫公主送回楚王身边去,也不要看到她死在他眼前,还是因为他的无能才死的。
只是,还没有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只希望楚国人找不到人,可以散开去,不再搜查这边,他们也好走出去,找到大路,找到吃的、喝的和休息的地方,与藏身的所在。
不知不觉,妫公主在息王怀中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是什么时候,妫公主被息王给摇醒,“妫儿,你看。”
“什么?”妫公主看见,息王身边多出来一堆儿野果子,“虽然涩,还能吃,将就吃一些吧。”
“嗯。”妫公主拿起一个来就咬,真的好涩,涩到甜味几乎都给冲淡了,没有了,不过,她还是坚持吃,只是不再急于下咽,“味道还好。”她主要是说给息王听的,不知道他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找来这些东西充饥,保命,怎么还能嫌弃不好吃。
“善女。”息王推醒善女,抱过她身边的小楚王太子,“寡人找到些果子,你也吃点儿吧,补充补充体力。”
“谢国王。国王辛苦了。”善女抓起果子,胡乱往嘴里塞,管它好吃不好吃,野果子又怎么会好吃,她早就想到,只有吃些东西,才能有力气继续赶路,以后的路更艰难,只能靠步行,还没有盘缠。
醒来的小楚王太子见大家都吃,他自己也捡起来一个,放进嘴里,咬上一口,就吐到地上,满脸苦相,“这是什么东西?这也能吃呀?”
“现在只有这个,你要是不吃,一会儿别吵吵饿啊,下一顿饭,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呢。”息王哄小楚王太子,也吓唬他。
小楚王太子小手拿那个果子,并没有放下,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息王,“父王——”他们现在为什么要过这种苦日子?小人子不明白。挨过妫公主的训,他不敢问出口,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息王不忍心,孩子还小,他安慰他,“先吃一点儿,等晚上,到湖边,父王给你捉鱼吃。”他就是这样打算今天的晚饭的,到晚上,什么都看不见,容易躲藏,还要让大家吃饱,吃不到东西,没有力气可不行,就捉鱼吃,他们现在可没有盘缠,只能自给自足。
楚国人可不放息王到晚上,楚王亲自带队来了,人比以前多了好几倍,十好几倍,甚至几十倍,对这大片树林真的形成合围之势,由外及里,地毯式搜查。
“国王,我们还发现两套太监的衣服,被丢在马车附近,不太远的地方。”守宫门的太监和护卫说起过,善女赶马车出王宫时,赶车的就是太监打扮。
“王后没有盘缠,又是步行,我们的人一直在附近,还没有见到王后的影子,他们走不远的,应该没有出这片树林,继续仔细地给寡人搜。”楚王一边骑在马上亲自找,一边大声喊,“妫儿,你在哪儿呀?别躲着寡人啦,跟寡人回王宫吧,寡人绝对不责怪你,也可以不为难你身边的人。妫儿,跟寡人回王宫吧。……”
不为难妫公主身边的人?楚王只是这样说说好听的话给别人听,他打定主意,非得以绝后患不可,一定要致息王于死地。
小楚王太子本来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手上那个果子,听到楚王喊话,顿时兴高采烈起来,“父王来了!母后,父王来了,我们不用再吃这种难吃的果子,父王叫我们回王宫呢。”
“要回你自己回,别说见过我们。”妫公主站起身,拉住息王的手,当然,她打算继续逃,听声音,楚王正在向这边靠近,已经不太远。
“自己回”?小楚王太子可不敢,他只听到楚王的声音,看不见他,他才不离开妫公主他们,他趴进息王怀里。
四个人站起身,向楚王声音发出的反方向跑,只希望能够脱离楚国人的追踪,天赶紧黑下来,也好隐藏,和逃出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