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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伊始之由

艾瑞斯,疆域辽阔的帝国,雄踞了阿斯特莱雅的大陆主体。北部的托斯托尔山脉成为了天然的壁障,其雪山的融水汇聚而下,注入了蜿蜒流长的奥兰多河及其支流,分割出大陆的西北部。横亘的巴德山脉始自奥兰多河的末端的里那湖,一路向东达到南北向的库里卡森林。河、山、森林,一个横斜的“工”字型,将勉强方正的大陆拆成了四部分。

而在里那湖与巴德山脉的东北交界处,就是依山傍水的繁华帝都克尔加斯。这一天,将军卡特琳娜正凯旋归来,骑着战马前行在溢满人群的大道之上,接受市民们的欢呼。然而这欢呼声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喜悦,反而成为噪音,徒添了她的疲惫。

不是卡特琳娜孤傲,就连她身后的两位将军——剑圣莱维和他的妻子美狄亚也是这样觉得。因为这纯粹是一场无谓的胜利,比起战斗,更像是例行公事。只是匆忙地要命,消耗着军队的体力和精力。市民们却不会知道,只是看到皇帝准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就出来凑热闹。

经过繁复的程序——面见皇帝、陈述战果、接受嘉奖,三人终于能够得到休息的时间。

时值春夏之交,将近日落时分,春风伴着落日的余辉捎来和煦之感,三人却拖着疲惫的身子,无暇享受这些。尤其是夫妻二人,一心急切,卡特琳娜也只好无奈地跟上他俩的步伐。所幸她的府邸离皇宫很近,并没有浪费时间。

看到将军归来,卫兵们就像欢迎亲人般迎接他们爱戴的将军。几句寒暄过后,卫兵退去,三人终于进入内宅,来到小小的庭院之中。

门前的草坪上,一个小男孩正和一个黑衣男子玩耍。看到父母归来,小男孩笨拙地跑了过来,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妈妈!”

“小威乖。”美狄亚看到孩子平安无事,欣慰地将儿子抱入怀里,疲惫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一旁的莱维看着美狄亚天蓝色长发之间那张美丽的脸,呆呆地发愣了几秒。

“真想不到今日啊。”当年那个天真的少女和如今抱着孩子的母亲,在莱维脑海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还不是你的功劳嘛……”不知是口露心声,还是心有灵犀,卡特琳娜在莱维耳边的一句话让他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莱维怨念地地看了一眼卡特琳娜,转头去和一家人团聚去了。

“您终于回来了。”黑衣男子恭敬地对着卡特琳娜,言语里不带一丝抱怨。

“嗯,无念你可以去休息了。”卡特琳娜轻拍了下无念冰凉的肩膀。

“是。”无念瞬间抹去了自己的身影,不留一丝踪迹。

这样的场景几人已经司空见惯,因为无念其实是帝国情报机关的头号杀手,其实力深不可测,但却意外地受到卡特琳娜重用,就像亲信一样。

“进去坐坐?”卡特琳娜转头示意这一家人,几人欣然同意。

卡特琳娜,作为有着帝国军神之称的头号将军,其宅邸并没有想象中奢华。进门就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厅,旁边是书房,卧室,餐厅,连二层楼都没有。只有全木制的家具还算得上够档次,透露出一股古朴典雅之息。

“啊,终于得救了。”累坏了的莱维毫不拘束地在沙发上摆出了一个慵懒的大字型,而美狄亚则坐在旁边哄着孩子。坐在二人对面的卡特琳娜也找了个放松的姿势休息了一会儿。

其实三人本来就是皇家学院的同窗好友,也是战友。虽然和平年代的战场已经谈不上出生入死,但三人之间的友谊与默契不言而喻。

“妈妈,我渴了。”小威斯特姆任性地向母亲要求着。

“要喝点什么吗?”卡特琳娜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柜子旁,准备找些茶叶之类的,尽一下地主之谊。但说也奇怪,整个府邸没有一个打下手的。

“或许娜娜喜欢独居?”

美狄亚这样想着,她是第一次来到卡特琳娜的府邸。尽管身心疲惫,她还是把孩子递给莱维,站起来准备去帮忙倒茶。

可她注视到茶柜旁的一把被封在透明水晶里的长剑,它漆黑的剑身上充满着神秘的魔力,似乎不是凡品。莫名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接近。

“这是把什么剑啊?”

“嗯?”卡特琳娜看了一眼,手里还倒弄着茶叶,语气平淡地回答道,“星之剑。”

听到这个词,美狄亚吓了一跳,而莱维则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她们,又继续哄孩子去了,好像早就知情。

其实这水晶是封印物品的道具,据说是魔法学院的院长制作的,连卡特琳娜都无法打开,莱维也试过几次,但都无果。

“这还真是……”美狄亚看着这把长剑,许久,没有动一步。

恍然间,美狄亚脑中的倦意涌了上来,她扶着额头,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好似沉入一个无底的黑洞一般,世界天旋地转,逐渐变得混沌而扭曲。这黑暗之中有一个站定的高大背影,身穿战铠,手执长剑。她仿佛看到熊熊的怒火正在他身上燃烧,蔓延到整个世界,一瞬间将她包围,炽热的火焰散发出的热量让她快要昏过去。

就在她即将晕掉的一瞬间,一声怒号在她脑中炸裂开来:“愚蠢的人类!竟把魔物作为信仰!还接受它们滑稽的赐福!”突然间,封印神剑的屏障破碎而开,星之剑散发出巨大的光芒,而可怜的美狄亚,双眼迷惘而失神,向前一步握住了那柄长剑。

星之剑的魔力瞬间注入了她的身躯,引起一阵全身的痉挛。“额啊啊啊!”美狄亚发出一声哀嚎,让另外几人发觉了这一异状。但一切已经晚了,等美狄亚转过来面对众人时,漆黑的魔力已经侵染了她的全身,就连那天蓝色的长发,也变得暗暗发紫。

“你们都得死!”美狄亚用凶狠的眼神扫视了整个房间,而后盯住了她的第一个目标——年幼的威斯特姆。

“妈妈?”威斯特姆看着这个长得跟他母亲一模一样的陌生人,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喝啊!”美狄亚怒气更胜,一剑冲着小男孩砍来。剑上附带着泯灭性的魔法,让剑身所及的沙发,桌椅,一切障碍物都归为虚无。

莱维立刻抱起孩子闪躲到了一旁,伸手就将他递给了还在发呆的卡特琳娜。

“快带着他先跑!”

而几乎同时,星之剑似乎就是要冲着孩子下手,控制着美狄亚冲了过来。

迅速地递过孩子,莱维张开双手挡在了美狄亚面前,带着近乎绝望的神情,大喊道:“美狄亚!你到底怎么了!”呐喊声响彻这个房间。

这一声,似乎唤醒了她的些许人性。美狄亚突然站定不动,她的双眼之中,似乎有两个灵魂在争斗着,但只持续了几秒,残存的理性还是败给了这蛊惑人心的魔力。

而还没理清现状的卡特琳娜趁着这几秒,抱着早已泣不成声的小男孩冲出了宅邸。门口的卫兵见状立刻跑了过来。

“无念!”一声呼喊,无念立刻现身在她面前,“快!我们得去救莱维!”

两人连同几个护卫迅速冲回了屋内,只见莱维仍站在美狄亚面前,但右臂已经竖直地被削平,喷薄而出的鲜血就快要淹没掉地上的那只手。

“去救剑圣啊!”卡特琳娜命令着一个还在傻傻发愣的士兵,剑圣立刻被他抬了出去。

然而美狄亚并没有停下,她面无表情地冲着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来,地板上传来似要被踏穿的重响。

无念、卡特琳娜和几个士兵很快就将她围了一圈,所有人都和美狄亚保持着距离,不敢轻举妄动,压抑而凝重的氛围让每个人都快喘不过气。而卡特琳娜还在尝试着用语言唤醒美狄亚的理智。

“没用的!”美狄亚长剑上的阴影发出浑厚的人声,“阻拦我的人都得死!”

门外,年幼的威斯特姆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重伤的父亲被抬走,又通过门缝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围攻。更可怕的是,他发现母亲也在盯着自己,充满杀意地。

只见数个士兵冲了上去,几乎是一剑就被削得血肉模糊,美狄亚的脚步甚至都没有因此慢下一步。就在她挥剑的下一个瞬间,无念趁机冲了上去,从背后压制住了美狄亚的身躯。“快!”一向沉默的无念少有地大喊出声。

卡特琳娜一步向前,举起了她的符文剑,“天使啊!净化这不祥之物吧!”符文剑散发出洁白的光辉。

“砰!”,符文剑与星之剑,黑白两色碰撞交织在一起,两种魔力互相吞噬着彼此,激起虚空的风浪。

“从我的朋友身上滚开!”盛怒的卡特琳娜怒号着灌注上她全身的力量。

而不知怎地,美狄亚手心一软,黑剑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径直插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失去剑的美狄亚,恢复原貌,口吐一口鲜血,向前倒在了卡特琳娜的怀里。

这一幕幕都已过去,但却无法从年幼的威斯特姆的记忆中抹去。而卡特琳娜更是无法原谅自己,是她害得几个卫兵死去,害得莱维失去了一只手臂,害得那一家人变得不幸。

“把这剑封印了吧。”康复的莱维冷漠地看着卡特琳娜,更仇恨地看着这柄剑。

“但,这是神器啊……”卡特琳娜一脸难色。

“什么神器!就是它害得美狄亚!就是它害得这大陆战火纷飞!它根本就不是代表着力量,而是灾厄!”剑圣的话中,带着强烈的愤懑与不平。

“那……好吧。我去问问诺雷杰。”卡特琳娜或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地妥协了,面对自己的挚友,面对自己无可挽回的错误。

而美狄亚,呆在原本幸福的家,坐在床上,空洞地望着前方,似乎是受了残余魔力的影响,也可能是还在回想那让她无法面对的一幕幕。而威斯特姆,站在母亲的房门外,却不敢进入,那份恐惧,挥之不去。

“为了,欢庆远征军的胜利归来!就在7天后,整个帝都将要伟大的举行浮空典礼!我,伟大的皇帝,将会利用星之杯的力量使克尔加斯整体浮空!我们,全帝都人,全艾瑞斯人,都将升上天空,更加地接近我们的神明!”罗兰德站在高高的宣讲台上大声地向下面喊着。

“艾瑞斯帝国万岁!”“罗兰德皇帝万岁!”不知谁带头喊了起来。

之后,卡特琳娜和皇帝在餐厅用餐。

“不,我不能去。”卡特琳娜语调决绝。

“啊?”罗兰德皱眉,“你有什么事?”

“我要去找诺雷杰。”对于卡特琳娜来说,祖传的星之剑也不是说封印就封印的,她也并不想让皇帝知道太多。

“哦,我说呢。”罗兰德舒了一口气,“你们俩的事情也该成了。”

“啊,”卡特琳娜不怎么擅长撒谎,“嗯。”

一周后,卡特琳娜秘密地带着星之剑找到了暂时在罗兰加洛斯执教的魔法学院院长,智慧过人的贤者。

年轻的贤者一如既往地抱着他那本星之圣典,一个人在屋子里,渴求着知识。这时一个高挑的影子靠了过来,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合上书,抬起了头。

两人对视,卡特琳娜的嘴角微微向上,而诺雷杰的嘴角向下:“你……不会是来逼婚的吧?”

“哈?”卡特琳娜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端起桌上那杯被诺雷杰遗忘的茶,找了个位置坐下,“我一个帝国将军,怎么会为这种小事而来?”

“那你……”诺雷杰突然注意到了那股熟悉的魔力波动,“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这个东西暴走了。”

二人沉默了许久。昏暗的房间里,眼神空洞而哀伤的卡特琳娜下意识地饮下一口苦涩的茶水,在诺雷杰眼中,仿佛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爽朗的女将军。

“你能把它封印了么?”卡特琳娜不带感情的一句话,却冰冷无比。

“你竟然想要封印神器?”贤者大惊失色,传说三神器是神赐予人类的礼物,其力量过于强大,还从未有人动过诸如封印,破坏一类的念头。

“这神器害了我的朋友,还夺走了很多无辜人的性命。”卡特琳娜的语气沉重,她也不愿回想。

“何况,它不过就是一把魔法剑而已。”说着,卡特琳娜将剑取出,在空中摆弄了两下,什么也没发生。

“这大陆上单论战力,你我都不需要这把剑,不是么?再说你又不会用剑。”

蔑视地嘲弄着,卡特琳娜心中早已没有了对这所谓的神器的尊重,只剩下悲伤带来的近乎崩溃的心。

“你的意思是封印了它,我们就是最强者了么?”贤者摇摇头,“强者还有很多呢,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其实你自己拿着这把剑不才是最保险的?”

“那我也不需要它!”卡特琳娜激动地将剑摔到了地上。

但她很快冷静了回来:“封印了它,算是对我友人的一个补偿,大概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贤者依旧面露难色,让卡特琳娜也十分为难。

“算是我……求你了。”帝国军神或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低下了头。

贤者哑然,只好答应。

“我帮你问问圣典吧。”

翻开圣典,贤者很快中进入了一种沉醉的状态,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圣典的模样,尝试与她沟通。

“要封印埃文斯塔?”星之圣典塞西莉亚只睁着一只眼,戏谑道,“反向运用次元召唤就行了。”说完,圣典就闭上了双眼。

“别开玩笑。”诺雷杰立刻追问,“有这么简单的话,还能称得上神器么?”

“我也知道不靠谱,”塞西莉亚背对贤者的脑海挥了挥手,向远处走去走去,声线随之拉长,而口吻没有改变,“不过你可以试试,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办法。”

对话戛然而止,圣典不再给出回应。诺雷杰回过神来,这时卡特琳娜正盯着他,不知是在看圣典,还是在看人。

“有办法了么?”卡特琳娜焦急地问着。

“有,不过我不能确保成功。圣典说只有这一种方法,所以我们也只能一试。”

“那就试试看吧。”

“嗯,我需要去找几个法师在野外搭建一个魔法阵。”

“没问题,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在罗兰加洛斯城外的旷野,一群魔法师不知用什么材料,在土地上绘制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星之剑就被放在正中央。

贤者手下的法师们也知道将被封印的就是星之剑,但是没有人敢提出异见。反驳近乎全知全能的大陆第一法师?还是所向无敌,地位崇高的帝国将军?就这样,封剑仪式开始了。

“所有人退后!”虽然诺雷杰的命令十分坚决,但那不过是为了法师们的安全。事实上,对于封印神器这件事,贤者认为是不可能成功的。何况以圣典的语气来说也是这样,他这么觉得。

失败一次,然后把她打发走。虽然对不住她,但是恐怕是最明智之举了。万一成功了,那就成功了呗。只能说明神器不过如此。

他这样想着,开始了反次元召唤的禁咒。

“归去吧,上古洪荒而来的虚无之物,遁入那无垠的星河之中……”

这是一个冗长的咒文,大致的作用就是将一定范围内的物体完全的湮灭。到底是不是彻底消失了,也未可知。有一种说法是直接将其放逐出了阿斯特莱雅的世界,和从异界召唤物体正相反。

随着魔法的施放,咒文的速度逐渐加快,星之剑缓缓地开始震动。

“是……谁?”沉睡的埃文斯塔睁开双眼,环视四周,怒意油然而生。

“哦!又是你这个翼人的信徒!你们以为凭借这样低陋的魔法就可以封印我么!”然而,他发出的怒吼却没有被任何人听见,强大的湮灭魔法连声波都没有放过。星之剑的剑身已经浮了起来,他又一次散发出了强大的魔力,似要冲破这个牢笼。

但他发觉了与他同为神器的塞西莉亚,就在好似法师首领的人物手中。

“就连你!都要否定我的存在么!塞西莉亚!”

神器继续怒吼着,大概只有同为神器的塞西莉亚能听得到。

她调皮似地看了一眼埃文斯塔,什么都没说,却彻底惹火了他。

“好!好!好!”埃文斯塔的怒意达到了顶峰,但他似乎又不想再杀戮。“我走!我再也不要寄居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做一个被人唾弃的神器了!”

瞬间,星之剑消失了,连一丝碎片都没有地消失了。

“成功了!”卡特琳娜欣喜着,感觉自己终于得到一丝解脱,“果然相信你是对的。”

“啊……”诺雷杰呆呆地站在原地,因为他感受到了整个法术之中的异常:本来极度不安的神器,甚至可能反噬掉他的可怕魔力,突然在一瞬间之中消失殆尽。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为是一次成功。

在无人发觉的空间里,塞西莉亚看着一切,不经意间露出了邪笑,“好戏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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