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客人、收拾好碗筷，四妹才带着思念回到卫生所。
把思念哄睡后，四妹开始忙着清点今天刚刚从公社卫生院带回来的药品，并填写好记录单，分类摆放整齐。比起前两年，现在的药品品种多了许多，对于新配发的药品，四妹需要一样一样的熟悉功效和用法。
此时，厄运已经临近。
突然，门口一声大喊，“霍四妹，霍四妹，你和李石满勾搭在一起有什么好，李石满还不如我呢，要是你没人要，我要”。没错，在卫生所门口喊话的人就是杨二顺，他的声音如同深巷中的犬吠。
杨二顺渐渐加大音量，把周围的乡亲都引了过来，看到周边的人多了起来，杨二顺更来劲。
听到这肆意的侮辱，四妹哪能坐得住，她打开了门，手提扫把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杨二顺。
看到四妹出来，杨二顺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往回走，可回头看到周边看热闹的乡亲，杨二顺仿佛又把自己当成了公众人物一般，借着酒劲接着吆喝了起来。
周边有乡亲喊了一句，“杨二顺，你还不如李石满腿上的一根毛，喝几口猫尿在这瞎叫唤啥”，接着旁边的人笑的笑、议论的议论，都等着看杨二顺如何收场。
“我咋不如李石满了，我咋不如李石满了，我和四妹早就好了，只是你们不知道，你们不知道！霍四妹的身子我都摸过”。
这话一出，边上的乡亲也是醉了，有人说：“四妹能看上你这样的？你也不脸盆里撒泡尿照照自己，怕是你把你妈的肚子当做了四妹的肚子啦”，这话，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这一来二去，人越聚越多。
四妹冲上去杀了杨二顺的心都有了，她跑回卫生所拿了一把剪刀，村里几个妇女看见，急忙拉着她。
杨二顺则在继续他的表演……
霍二叔正在家里酣睡，霍二婶见这样闹下去不是个头，就跑到上村喊来了霍二叔。听霍二婶说情况，霍二叔顺手拿起墙边的六齿耙，急急忙忙地跑向卫生所，“反了贼娃子”。
老远就听见杨二顺在哪大声嚷嚷，霍二叔从人群中冲了进去，径直跑到杨二顺面前，“你个贼娃子，你想做哪样？给我滚回家去，别以为喝了几口猫尿就拌老虎”。
杨二顺见满脸怒气，牛高马大的霍二叔站在他面前，一下子就软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珠子滴流打转，做出酒醉的神态。
旁边的乡亲看着杨二顺被吓倒，大笑了起来。
杨二顺站起来，又往后退了几小步，摔了个踉跄，乡亲们的笑声更大了。
听着乡亲们一浪高过一浪的笑声，杨二顺害了面子，他借着酒劲，倒像是来了劲似的，“霍老二，我，我本来就是和霍四妹先好的，不信你问霍四妹”。
说着，杨二顺用胜利的目光检阅着乡亲们。
看杨二顺这赖皮样，霍二叔彻底火了，他脸露青筋，咬着牙！抬起六齿耙就朝杨二顺的身上打去，
“哎哟！哎哟……”杨二顺疼得直叫唤。
四妹赶紧跑过来抢下霍二叔手里的六齿耙，“二叔，别打了、别打了”。
杨二顺被打得摇摇晃晃、晕头转向，只是仿佛感觉不到疼。他边摇晃边对着霍二叔喊：“霍老二，你要文斗还是武斗？”
人群中有人问：“杨二顺，你爹才敢这么叫霍二叔，你也跟你爹平辈儿了？”
杨二顺也不管别人怎么说，耍起赖来，努着嘴侧着身子便往霍二叔身上靠。霍二叔也是气得够呛，打算再找东西，收拾杨二顺。
四妹担心再打把杨二顺打出毛病来，便使劲推了杨二顺一把。
这一推，出事儿了。
杨二顺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刚刚好后脑勺碰着一块石头，碰得嘎巴响。
就这样，杨二顺倒在了如水的月光和昏暗的灯光下。起先，大家还在笑，可看到杨二顺大腿抽搐，口吐白沫时，大家就笑不出来了。
过了一会，杨二顺缓缓地爬起来，鼻子里流出了鼻血，他用手指指霍二叔，一跟头又栽了下去。
这一跟头下去，霍二叔、四妹都被吓傻了，霍二婶更是被吓得直打颤。
“杨二顺不动了”人群里有人喊，四妹听到这声喊，才如梦方醒，赶紧过去查看，杨二顺确实断气了，四妹呆住了。
此时，霍二叔也从冲动中清醒了过来，喊了一声，“人是我打的，我偿命”。听到霍二叔这一声喊，霍二婶立马昏倒了过去。
一切是这么突然，一切是这么难以挽回。
赖三见此情景，一时吓的面如死灰，两腿软得跟热汤锅里的面条似的。他挣扎着扶着墙，连滚带爬往家里走。赖三媳妇也被吓个半死，急匆匆的想跑回家，看到前面连滚带爬的赖三，懒散媳妇还以为是遇见了杨二顺的鬼魂，嘴里边念叨着“阿弥陀佛”边往家跑，跑了近了才发现前面的人是赖三。
赖三两口子互相搀扶着，平时走三分钟的路用了半个小时才到。回到家中，赖三两口子依旧惊魂未定，全身冒汗。
李银宝、杨锁坤、李石满先后赶来，李银宝一面安排人到派出所报案，一面疏散人群。
冷不丁的，人群中有人感叹出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
几个妇女将四妹扶进卫生所，加点了两支蜡烛，安慰四妹好好歇着，然后抽差着离开了。四妹也理解大家，在这清水河，谁也不愿意面对着死人过夜。
妇女们走了，留下四妹呆坐在针药室，四妹此时已是主义全无，她在等待这命运的审判。
昏过去又醒来的霍二婶又开始嚎哭了起来，霍二叔则一直呆坐在卫生所门口，面对着杨二顺的尸体抽着闷烟。
紧接着，霍大叔、霍大婶、三妹、杨二能、霍奶奶、霍海、霍山陆续赶到。
当晚，李石满担心四妹再出事，回家拿了件衣服准备要去卫生所看着四妹，这心思被石满娘看穿，他们将李石满使劲的拽住，以死要挟李石满不准出门。
半夜，李石满还是不放心，偷偷的从家里溜出来，来到了卫生所，看到卫生所里边蜡烛亮着，霍家的人也都在里面，李石满也就没进去看四妹。
半夜，赖三的媳妇从床上爬起来，点了三炷香跪在院子里，边化纸嘴里边念叨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今晚被个死鬼摸了屁股，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当夜，霍二叔和四妹便被派出所带走了，这恐怕是警察叔叔第一次拿手铐到清水河带人。
第二天一早，河水县公安局的警车又来把赖三夫妇带走了。
李银宝让人在路边搭了个棚子，找人将杨二顺入殓，棺材停在棚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