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国都“梵都”乃是太祖皇帝建都之所在,至今已八百年有余。期间修葺七次,里城门尚有十二道,外城门则有十八道,里外三十道城门穿城八十里。城内七十二大街,上千条小巷,都是人烟凑集,金粉楼台。
千年之内,大楚的强盛由此可见一斑。
而大楚强盛,全又在一个“梵”字。
天外梵楼,又称天外楼,间取梵字是因为尊其开派仙尊“天梵上人”之名。民间甚至盛传“若无天梵,便无大楚”的言论。国都之所以易名叫“梵都”,大抵也是如此。
早在一百年前,大楚就统一了天辰大路大大小小十六国,成为了天辰大陆的霸主。其后百年,在天外楼的帮助下,又北征拓跋,南平江蚩,东攘东越。至十余年前,剩下了一只最为强大的蛮族——西戎。
三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天外梵楼几乎折损了三分之一的高手,大楚覆灭了十万将士,终于平定了戎蛮。
至此,天辰大陆寸土皆归大楚,芥子都刺楚符。
相传,楚帝班师回朝,在西戎葬了十万英魂之后,却带回来了一个少年,赐名楚寒,册封为武安侯。
……
三年之后,立秋将至,梵都茶馆小驿。
每日傍晚时分,都会有一个少年来到这个茶驿,点上一壶粗茶,听着说书先生巧舌如簧,笑谈天下怪事儿。
那个少年一身文士装扮,面貌俊俏,眉清目朗,谈笑举止之间,总叫人觉得此人气度非凡。古怪的是,他腰间一扇一壶一金刀,扇子无字无画,酒壶里不装酒却装沙,那金刀更是巧妙,沉香的紫鞘,刀刃又同明月一样弯,恐怕不是楚匠所造。
起先还有人去调笑那少年,直到有一天,一个动手想要夺那金刀的歹人被捉去砍了头,就再没人敢多看一眼。
因为大家都听到了,来捉那歹徒的武者一作揖,口里念了一声:“武安侯可无恙?”
说来也巧,今日那少年晚来了片刻,说书先生又换了一个,茶馆小驿里更没有一个人落座,应该都是去迎月公主回宫了。
所以这说书先生见那少年落座,方才悠悠开腔。
“说,楚历新朝四年,出了个震惊天下大角色,楚室逆乱,天下安危,皆系于此子一身。”
掌柜的一听这句话,眉头一挑,脸色顿时难堪了起来。
现在谁都知道,这少年并非常人,那自然是怠慢不得的。只是今日这说书先生,如何张口就是胡话?胡话就算了,还满口都是逆乱之言,这要是叫官府的听见了,自己可是要被捉去砍头的!
再者,楚历新朝,即是指楚帝平定西戎之后,统一天下,举国欢庆,定为新朝。到现如今,也才三载,何来楚历新朝四年一说?
难不成这说书先生还能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瞻古今,后定未来?
“小二,来给我把这先生逐出去!”
小二在旁边打盹,一听这句话,刚要起来,说书先生第二句话又接了上来。
“那人身材七尺,文士装扮,却姓戎名衍。”
楚寒本听新朝四年,已失去兴致,刚低头抿茶,忽被“戎衍”二字惊得浑身一颤,滚烫的茶水抖了一身,却不觉得烫。
“此人先天经脉尽塞,后天却偶得天术,强行打开经脉,破而后立……”
“胡说什么呢!”
这时那小二已经赶了过来,瞪眼吹胡,一通乱骂:“天下谁人不知,想要成就武道,就需得到天外梵楼的认可,不是皇室宗亲,谁能进入天外梵楼?什么偶得天术,白日做梦!”
那小二拉着那说书先生直往外走,转手就给推了出去,末了还一脚踹到了那说书先生的后背上,蹬得他在地上滚了几番。
楚寒手里茶盏一放,急匆匆地往腰间摸出几两碎银子往桌子上一按,见那说书先生爬了起来,往小巷里一走,不见了踪影,便心急如焚,立马就追了出去。
如果这说书先生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楚寒已顾不得平日里装出来的温文尔雅的姿态,迈开步子一路飞奔。
那说书先生年纪不小,跑得却快,楚寒循着小巷子追了半个时辰,还是跟丢了。那说书先生好像是故意躲着自己一样,可是躲着自己,为什么又要说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呢?
最终,楚寒只得苦苦一笑,说书先生的胡言乱语自己居然也信了,真是可笑。
偶得天术?破而后立?这种事儿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若自己真有这么好的命格,就不会看着故土归楚,不会看着父亲在手刃天外梵楼的高手之后,却在楚帝面前自刎以求楚帝保自己的周全。想当年,自己父亲可是族内的第一高手啊!
奈何自己生来经脉闭塞,无法承父亲的天资绝脉……
呵,故土沦陷三年,狼烟已散,可死在战场上的族人却是尸骨未寒。
呵,故土沦陷三年,歌舞升平,可自己在梵都只能装作乐不思蜀,只求伺机崛起!
除了楚寒自己,没人能够知道他云淡风轻的面容下,是一颗怎样澎湃的野心。
大概也是因此,偶得天术四个字,才能引得他片刻动容吧。
隐忍,顺从,这就是他三年来所做的所有事情。因为他想争取进入天外梵楼的机会!
三年一期的新试大会即将来临,这次机会,自己必须抓住。凭借着武安侯的封号,自己一定顺利进入天外梵楼。三年来,楚帝虽然不过问自己,可也从未为难过自己。自己想要进天外梵楼,想必楚帝也会尽力帮自己安排吧,也算是成了自己父亲以命相许的重誓。
楚寒一路想着,却不觉已经除了小巷,到了正街。远处旌旗遮天蔽日,马蹄声琅琅不绝,正是一队黑马红衣铁骑朝着楚寒这里奔袭而来!
敢在正道上肆意策马,已近宫闱而不下马的,只有一种人,天外梵楼的弟子!
楚寒继续往正街中走着,不知背后的车队已经到了面前,心里还在兀自寻思着。进入天外梵楼,光是楚帝力荐恐怕不够,毕竟自己天生经脉阻塞。这也就是为什么楚寒听到偶得天术,破而后立之后,果断去追那说书先生的原因。不管是真是假,问过他也心安。如果他真能打通经脉,那进入天外梵楼的机会就会大很多,自己再隐忍百年,待自己武道大成之时,就是自己戎族光复之日……
“啪!”
背后忽地一声巨响,那烈风直接撕开了楚寒背后的空气,一道铁鳞鞭在他身后炸开,啪地抽在他背脊上,仅仅一鞭,就把他抽得皮肉开绽,滚了出去。
随后,雷霆一般的怒吼即刻暴起:“大胆狂徒,竟敢阻月公主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