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血,血。无数红色的汁液淌出,蜿蜒成一朵朵怒放的踯躅菊,从安落尘的胸膛溢出,猩红夺目。
“落尘,落尘……”倾城扶过已合眸的安落尘,失声痛哭起来。
只是,任凭她怎么呼唤,他似视而不见,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他还是走了,被地狱之火所吞噬,化成一滩血火。
从此,魂飞湮灭,永世不得回转。久违的一刻还是来临了,上苍终究没有眷顾到他们呵!
“不要,落尘,落尘……”倾城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后,突然就落了眼泪。滚烫的泪珠打湿了花白的枕帕。
这不该是梦,而是劫难来临前的征兆。想到此,倾城再无心休息,起身穿好衣衫,带上门,悄悄地溜出了闺阁。
冥王寝宫,倾城破门而入。
“倾城,这么晚了,你来找本王有何贵干。”冥卿如画的剑眉扬起一丝高傲。他早该料到她会为了安落尘来求自己了。
“王,求你,放过他吧。”倾城哀求道,千百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的乞求一个人。
“要我放过他……可以。不过你今晚要留下来陪我。”语罢,冥卿便揽上了倾城的腰,眼中少了平日的冷酷,多了几分柔情。
“如果可以救他,那好,我愿意。”倾城颔首点头。
罢了,落尘,只要你好,一切皆已不重要。倾城噙泪,缓缓走至玉床。
锦云帘帐内,一夜春宵。
真相:
“落尘,冥卿已经决定放你了。”翌日,倾城再次走上奈何桥时,见到完好无缺的安落尘呆立于桥头时,心下一喜,微笑着迎了上去,只是,她的笑容已没有了先前那般明媚了。
“倾城,你,你千万不要相信他,因为,因为我……”一句话还未曾说完,安落尘便倚在桥栏边,吐出了几口鲜血。
“落尘,你怎么了?”倾城赶紧揽上了他,有些慌张的问。
“倾城,我已被地狱之火穿心而过,时日不多了。”望见倾城的脸色变的极为难堪,他有些心疼的安慰道,
“傻瓜,别怕,人生自古谁无死,下一世,藕荡桥边,我等你。有缘再续。”
“好个痴情郎,凡是被地狱之火灼伤的人,哪个可以在坠轮回重生!”冥卿忽然出现了,他冷眼扫过安落尘,眼中尽是不屑。
“冥卿,你骗我,你说会放过他的,你骗我!”倾城怒气冲冲的瞪向他,恨不得把他撕成两半。
“没错,我是骗你又怎样!那个安落尘有什么资格让我放他!”冥卿冰一样的脸上浮现出得意。
“冥卿,千百年了,你还是没变!你知道么,其实你就是安落尘,安落尘就是你!”倾城的脸上布满了忧伤,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你,你说什么,我怎可能是他,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住口,你给我住口!”冥卿有些失态的向她吼道。
“不是你记不起来了,而是你一直在逃避事实。千百年了,你是时候该清醒了。我没有骗你,我怎敢欺骗冥界的王呢!难道你见到他时就不会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么?”
倾城解释道,“千年前,你因一己之私竟不惜残害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此事被天帝察觉,他将你的肉体与魂魄分裂开来,以示惩罚。天帝要你的躯体经历坠落轮回之苦,到人界体味人间疾苦去弥补你所犯下的错误,直至你有一天觉悟,从新向善为止。”
“倾城,你为了救他,居然编造这么个故事来糊弄本王!”冥卿像是在听一个冷笑话般略展笑颜,接着,她伸出右手,聚集上红光,向安落尘拍去。
“不,冥卿,放过他吧,放过你自己吧,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倾城挡在安落尘的面前,“你要杀,就先杀我吧。”冥卿,我陪伴你了千百年,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狠心。倾城绝望的闭上了双眸。
“杀你,你算什么东西!”冥卿右手紧紧地捏上她的肩膀,痛得她无言,直掉眼泪。
落幕
“不要!!”当倾城悠悠睁开眼睛时,只见冥卿的左掌直击向安落尘,她惊呼制止道,可终究是晚了。
安落尘倒在地上,逐渐化为一滩比地狱之火更加红艳的血河,欲将溢满奈何桥。血,血。悲海流转成殇。
“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在一起,安落尘他是你的身心啊,为什么你要亲手毁了自己仅有的良知,为什么,为——什——么……”言罢,倾城只觉得脸颊上划过灼热、浓稠的液体,直到嗅到尽在咫尺的血腥味时,她扶上脸颊擦拭液体时,才晓,那原来是血,不是眼泪。
“你们要在一起,除非忘川河水干,杨柳岸倒坍。”音落,冥卿渐而远去。
冥卿,千百年了,你依旧是那样心狠手辣,一点都没变过,难怪你的躯体与魂魄总是无法融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终究是自己毁了自己。落尘这一消逝,亦注定你的魂魄与躯体再无聚首的可能。从今尔后,你会不会没有半点良知了?你的魂魄中只有残酷与阴狠,而你的身心中却有着单纯与善良。千百年时光的流转,我却依旧爱那个曾经善良。单纯的你。
只是,今昔那个你,已永远无处寻觅。
忘川河水干。杨柳岸倒坍。怎么可能?忘川河水乃是世间万物之类汇成,而六界万物的悲伤只会永远蔓延,存在,源源不断。怎么可能干枯?
杨柳岸亦是奈何桥下的仙灵之地,怎么会轻易倒坍?原来,你连死都不让我们在一起。
正在倾城悲伤之余,安落尘的血竟化成了一条河,从奈何桥上倾泻下来,形成一条血色瀑布,急速流向忘川河中。
待血液逆流成海时,杨柳岸却突然倒塌,继而消失不见。忘川河水被染成了血河,仅霎那,血水逐渐干涸,那血海竟羽化成一朵朵血一般的花儿,连成一片花海,盛开在奈何桥下,裹住忘川水迅速的流向天界,步步血花。后来,倾城把这花取名为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意为悲伤的回忆。
从此,冥界再无杨柳、忘川。
尾曲:
落尘,我是冥界妖姬,众鬼魂都羡慕我无生无灭。可,谁又知道,这无灭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痛苦而已。无灭又怎么样,失去了最重要的心,行尸走肉会开心吗?
不,不会。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永生来换取与你一世的白首,无悔无泪。冥卿,为什么,你不肯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善良有什么不好,为何一定要这么残暴?
落尘,你看,你化作的花儿,只有花,没有叶,好孤单。让我来当你的叶子,好么?身似奈何桥下花,叶花永远不相离。
你可曾听得到我的呼唤?落尘。那样一个你,如今到哪里再去寻觅;那样一个你,我倾城此世在也要不起……
若干年后,倾城如愿化作了彼岸花叶。只是,冥王却施法让叶与花世不能缠绵。花开不见叶,叶长不见花,花与叶就这么生生错过。千年情缘梦成空,都那么消散在云烟里。
忘川成梦,奈何魂断,泪,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