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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兰花再开 (2)

柳上元责怪着自己的自以为是,除了诚恳地口头感谢外,他又特意骑着车跑了几条街,买到了老字号的冰糖葫芦送给师圆和丁燕,她们破颜而笑说:“你真的好重啊!想不到你一个瘦高个,居然这么重!”哈哈哈哈,柳上元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为了每次凑合跟他们一起回家,充当护花使者,他几次险些被生气的爸爸给揍了。柳冕看到雨婵傍晚时分早早地回了小区,然而柳上元却迟迟不归,以为他又跟那帮兔崽子疯玩去了,好几次都是这样。等柳上元一进门,柳冕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柳上元支吾着答不上来,他决不能告诉父亲是因为绕了远路,那就只能挨训了,虽然柳冕从未动手打过他,但是他发起怒来满脸黑线的样子还是很可怕的。柳上元天生的就是侦探间谍高手,他连忙谎称是帮学校一个住校的女老师买菜去了。他望着柳冕吃惊的表情,继续瞎编:“那个老师是外地新来的,对我们这边不熟悉,菜市场比较远,她又没车子,于是我跟其他的同学就时常帮她买完菜再回家。”真实的情形是他就帮人家买过一次面条而已。那个女老师非常客气地道过谢,之后就自己步行买菜了。然而柳冕一听,却觉得尊师重教也是好事,他支持儿子的做法,只是劝他以后回家不能太晚。柳上元诚惶诚恐地答应着。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不禁朝着镜子吐吐舌头,感叹着自己的无敌头脑及不烂之舌。

初中的生活也够无味的,然而最讨人厌的莫过于一月一次的月考。就像女人的例假一样准时,基本上相差不超过三五天。柳上元对这项制度恼恨极了,因为每过一次考试,都会伴随着调位置。也不知是谁发明的这招数,每月定要全班洗牌,重新来过,按成绩每人再选出自己的座位。特别麻烦又不近人情的一件事。这个月用了十几天时间刚跟一个男生混熟,天天下课疯玩,还没玩好呢,过了十几天又要换人了。感情刚刚中断,又一时恢复不了,但是又得坦然接受现实。那滋味就像是大街上随意拉个人结婚过日子,结果一看不对,又回头再上街找,找回来的还是三天的新鲜劲儿,过后又要不断地重复着悲剧。真是人生无处不悲剧呀!对于师圆这样的好学生来说,他们选择的空间要大很多,尖子生就那么几个,好的座位也就那么几个,他们几乎是稳固不变的,就像万里长城,好座位永远都给他们留着,他们从来不为这事犯愁。然而像柳上元这样的中等偏上的学生,要想挑选好座位可是有点难。他心里的小九九又不想被人看出来,所以,每次调座位对他来说就是一场对梦想的保卫战。尽管那梦想并不真正认识他而被他拥有。

调座位的日子到了。师圆是班级前五名,她经常坐在第一排或者第二排的中间。而柳上元则是二十多名,他的合适位置是在四五排,而他宁愿放弃做中间位置的机会,也要坐在头三排的侧面,以便能离师圆更近一点,对外则谎称近视不愿戴眼镜。他会紧紧地盯着师圆的位置,只要她一挑好位置,他便如猎人搜寻猎物一般,快速地判断着自己的合适座位,一般情况下,最偏僻的侧面位置是不太受欢迎的。因为那种位置光线不好,上课时看老师在黑板上的板书根本看不全面,反光的作用让黑板上总是有那么一大片地方看上去白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让人特别痛苦。然而为了梦想,为了得偿夙愿,他宁愿忍受看不清黑板的苦恼,看不见的内容可以找同学的笔记来看,然而离师圆远了,看不到她的背影才更让他寝食难安。柳上元经常为自己的古怪行为做出一大堆合理的解释。

有一次,一个小男生把他千辛万苦等来的位置抢走了,其实就差一步了,可是那个小男生比他靠前了一名。柳上元在心里呼天抢地,可惜已经晚了。怎么办呢,他只好在在老师还不熟悉的情况下私自商量调座位。刚稳定座位的第二节课后,柳上元把这个男生悄悄拉到一边,跟他协商:“哥们,咱俩能不能换个位置。都是同一排,就是方向不一样,行吗?”小男生奇怪地问他:“既然都是同一排,为什么还要换?”柳上元一时语塞,但他很快又再次拿出近视说事,他一脸悲戚地说:“哎,你知道近视有多么痛苦吗?那是一种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水中捞月全然不能的事情啊。真的,我跟你说,上课看不见黑板有多痛苦多矛盾,你真的无法想象,它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斗志,你相信吗?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医院的医生说我是假性近视,不用戴眼镜,而是需要长时间的调节就好了。愣是不给我配眼镜啊。医生还说我的近视需要每隔一个月换一个位置看东西,要不然很容易加深的。你能就行行好吗?”那个小男生头一次碰到这么能侃大山的人,以前从来没跟他打过照面,没想到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又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只好同意了。柳上元此时的高兴劲儿呀,句不用说了。这个解释是柳上元无意间听柳冕说起的,说假性近视不需要戴眼镜,自行矫正才是关键。真实的情形是他只有那么一丁点的近视,基本不妨碍看黑板。然而,这却成了尽人皆知,连班主任都丝毫不怀疑的事实了。这样,柳上元又轻松地做到了离师圆不远的地方,他的移动小纸条又可以漫天飞舞了。他一想到这里就开心不已。

运气也总是有偏差的,有那么一次月考吧,他坐到了第四排,师圆则在第一排。别人都不愿意跟他换,他只好叹了口气,等着下个月复仇。于是在那一个月里,他老实了很多,小纸条少了,人也安分起来。第一排到第四排中间隔得老远了,有时候前面高大的男生把师圆小小的身影淹没了,他在人堆里找啊找就是望不见她的马尾辫或者麻花辫。那一刻他在心里无比焦急,待到穿越万千人海,重新又看到她的背影时,他在心里一笑。在那一个月里,他就用功学习,期待着下次再超越自己一点点,他就可以坐回前三排的边角了。就像现在,他重又做到了第三排最右边的靠边位置。心里美滋滋的,像心间盛开了一朵白莲花一样的明艳透亮,让人心情大好,直想拥抱全世界。

张雨婵女汉子的性格让她的求爱之路跟柳上元天差地别。她眼看着付东海在球场上的酣畅淋漓之后是默默离开,明明没有女朋友啊,她就决定主动追求。她深信女追男隔层纱的道理,她时不时地溜到球场上看他踢球,还鼓动班里的好几个女生大喊付东海的名字为他加油。付东海哪里见过这阵势,这么多女生齐喊他的名字,一时竟然不好意思起来。他尴尬地笑着向她们点头。中场休息的时候,付东海和他的队友就坐在场地中央喝绿茶,雨婵继续鼓动她的闺蜜团,白欣、董月琪、王青禾等人放大了嗓门,喊道:“付东海,你最棒,你最帅,能否请你吃个饭?!”连喊了好几遍,场上踢球的男生都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他们一哄而上地回答:“今晚就去吃饭吧,我们同意了。”雨婵的小计划终于得逞。一场激烈的球赛打完,她就率领她的团队和付东海的几个哥们一起到校外的饭店吃饭去了。

雨婵本来想叫上柳上元替她把关呢,她也曾幻想着如果能在她家的西餐厅聚会多好,然而如果去了,她妈妈一气身浪漫主义爱打听的气质一定会问东问西问把人家吓跑的。雨婵从小到大都不缺零花钱,这顿饭自然她请客。付东海隐隐约约听别人告诉他,雨婵暗恋他,而他对她也只是一般性的朋友和同学,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和热情。因为他心里喜欢的是那种安静温柔的淑女类型,而不是像雨婵那样嘻嘻哈哈的女汉子作风。但是碍于几个女生的面子,他不得不跟他们聚餐。几个人在饭桌上继续对付东海大加赞赏,小心地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付东海老实回答没有。雨婵心里乐开了花。她让他们原计划行事。女生喝果啤,男生喝啤酒,酒到酣处时,董月琪故意起哄道:“付东海,既然你没有女朋友,那我们的大小姐雨婵也单着呢,要不你俩试试,如何?”几个女生一起推着雨婵换位置坐到了付东海的旁边。男生也附和道:“老付,要不试试吧?我看雨婵姑娘挺漂亮的,你要追上了,哥几个得羡慕死你呀!”付东海并没有很激动,这让雨婵感觉不妙。缓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说:“我觉得这事要慎重考虑,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行吗?”

雨婵心里又兴奋又慌张,他没有直接拒绝她,说明有希望,但是他也没有直接答应她,让她惶惶不安。她的脸有点发红,无奈地点点头。王青禾招呼着大家继续玩,雨婵对付东海的试探就在这酒杯的碰撞间一步一挪地收场了。

事后,雨婵收到好姐妹白欣传递过来的付东海的一封简短有力的信,说是信,还不如说是小纸条呢。就两句话,上面写着:“谢谢你的情意,但是我现在只能把你当同学当朋友看待。或者就像曹煌和李维舟一样,做你的哥哥,行吗?”雨婵看完,泪水就出来了,她精心营造的计划失败了。她在心里感觉失败得一塌涂地,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拒绝的滋味是这么残酷。她回想起在球场上看到他的一幕幕,他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自信。然而这自信的人属于别人,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她难过的跑到洗手间,不停地把水往脸上拍,好让别人看不出她在哭。泪水和自来水融合在一起,心里下起了倾盆大雨,把脸上淋得沟沟壑壑全是水,看不见泪滴,只能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仿佛好几天没睡觉熬夜熬成那样的。她一遍遍洗着,一遍遍在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主动追求男生了。即使再喜欢,也要等着他们放低姿态来求她,一遍遍地求她,她才能答应。以后一定要保持高贵美艳的公主范,再也不向任何男生低头,她要让他们知道,张雨婵是多么的难追,即使追上了不好好珍惜,她依然会掉头就跑的。现在被人拒绝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毕竟他们的关系没有公开,很多人并不知道她暗恋付东海的事实。但愿他们永远也不要知道,这样她就能伪装成冷艳范儿而不会被人识穿。她擦干眼泪,调整好姿态,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面带微笑,告诉她的好姐妹,她和付东海一样,认为他们的时机还不太成熟,要再等等。说不定以后有更合适的人出现呢。雨婵告诉她们不必为她难过。这几个女生明知什么情况,却都假装看不懂,一个劲儿点头,以后她们也不再随便在雨婵面前提起付东海,一段暗恋就此结束。

青春往往很短暂,倒不是指具体的时间,而是经过一些事情后,人的脑洞大开,忽然间看透了很多事情,那么真正的成长也就来了。长大了的孩子自然不像小孩子一样无知幼稚,他们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自己的处事原则。成长不过是一夜间甚至一瞬间,分分钟就搞定的事。只是过程相对有些残酷罢了。然而这残酷又何尝不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呢?我们无法不相信这也是命运的种种巧设的安排。如同细雨里的种子,总是不经意间就已经破芽而出,难以抗拒。

在雨婵决定高傲地单身的同时,她和白欣的关系更亲密了。同是失恋不得志,俩人比以前更能聊得来了。白欣此时也不再尴尬着柳上元的拒绝了,因为雨婵的关系,她还可以把柳上元当哥哥,偶尔请他帮忙写篇作文什么的,柳上元都很乐于相助。她反倒以为雨婵才是最可怜的,失了恋,付东海对她而言就是完全的陌生人了,因为她们也没有转着弯的亲戚关系。所以,白欣会时不时地安慰雨婵,俩个人压马路的时候,她们就会更多地谈及上了高中该怎样找到男朋友的话题,年轻的她们,总是希望在花季年龄收获一份纯正的爱情。小说里的爱情多么诱人啊,不能亲身谈场恋爱真是辜负了大好的年华。

柳上元每天小心翼翼地守护者自己的梦想,他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这种美好的愿景鼓励着他向前进。冬天的校园里很是寂寥,学校的园林设计师为了突出冬天的景致,会在校园里种上一排排的腊梅。操场边上、教学楼旁都密密地植着。到了开放的时节,望去一片黄色的花海,这种腊梅无疑具有良好的品质,不像其他品种的梅花,总是要到春天来迟迟露脸。这梅花散开着大大的花瓣,不像其他品类的黄梅是尖着嘴,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它的花期很长,能开好久。放学的时候走到楼外,总能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那黄梅仿佛特别能理解人的情感,当很多人走过的时候,香味反而愈重了。柳上元就曾体验过,他一个人经过的时候很难闻到阵阵香气,只有不惜一切,把鼻子凑上去闻才能闻到那带着甜味的花香。柳上元每次可以在人群中搜寻师圆的时候,都会幻想着她是那片花海中的梅花仙子,一样的飘逸动人,一样的灵动可爱。她走过那片梅林,一人多高的花树层层地覆盖住了她娇小的身影,柳上元一边用心地找一边装作在悠闲赏梅,很是可笑。被他找到了,他通常会目送她老远,直到看不见她。他会算好频率,不能天天凑在一起,偶尔跟她们一起回家,守护着她,这样才不会让人猜疑。

教室里的风水还在轮流转着,每月一次的调位置还在继续进行着。眼看快要放寒假了。柳上元也在努力地学习着。而师圆呢,她依然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这次不同的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全年级公认的学霸刘深。他们在第三次排位置的时候坐到了一起。刘深的主科成绩都很好,更可贵的是他居然有一点点帅气,这真是让那些男生公然地吃醋,女生则暗暗欢喜。一般的学霸长相都很一般,或者惨不忍睹,长期的埋头苦读使他们丝毫不注重修饰自己,所以离时尚越来越远,也让自己看起来跟他人格格不入。然而刘深却是个例外,他每天都穿着干净的衣服,加上身材瘦小,个子不高,看上去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中学生。不像柳上元,初中时个子就已长到一米七六,看上去像是一堵高高的护城墙。柳上元已久坐在第三排,但这次离师圆稍远了一点,有时候上课想给她扔纸条,又不敢太明显,稍一疏忽,就会扔到刘深的身上,让他觉得很尴尬。所以,他只能想尽别的办法。

刘深和师圆似乎很能聊得来,他们下课的时候也会坐在一起神侃。这让柳上元心里莫名地恼火,但他马上又得出结论,刘深不如他高,不如他帅,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作为同学他应该原谅刘深那瘦小的身板。师圆和刘深经常在课上讨论数学题,在允许说话的时候他们俩经常为一道数学题的快速解法而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刘深也会非常绅士地对师圆说道:“好吧,这次算你对了。”心里想的却是,好男不跟女斗,还是我的做法简洁。师圆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连说道:“还是我的解法考虑不周,不如你的好。呵呵,你的最简便。”师圆心里只是觉得好玩,能有一个人这么辩论一番,思想得到了碰撞,思路转眼就穿过了九九八十一道湾变得丰富起来。她在心里是感谢刘深的。棋逢对手也是一种前进的动力啊,只有这样,才能快速进步。

有时为了避免老师发现,同桌间胳膊挨着胳膊的零距离,师圆和刘深居然也要传纸条进行互动。而这些小动作柳上元是无法看到的,因为讲台上的老师以直视的距离都无法望见,更别提别人了。柳上元只在上课感到无聊枯燥而走神的空当儿才会朝师圆那边望去,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呀!他会抱怨着自己的小心眼,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嘛!刘深的英语特别好,每次都能九十分以上,这使得老师非常宠爱他,经常上课挑他回答问题。然而他不喜欢讲笑话,每次下课的时候,他喜欢讨论时事。刘深的父母都是市直机关的公务员,这种家庭里的熏陶,让他从小就知道历史不应该只有一面,真实的情况往往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倍。因此他从小就养成了爱思考的好习惯。跟几个男女生坐在一起开始探讨一些野史或者时事,这些女生不常接触的话题,自然让她们感觉新奇,也更容易吸引她们的目光和耳朵。比如有一次,刘深跟他们讲道:“你们知道吗?历史书上赞扬我们在抗日战争中做出的杰出贡献,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可是具体的统计数字显示,国民党的伤亡人数还要大呢,因为国民党负责主要战场的抗战工作,前方将士的死伤人数多不胜数呢。因此,我们也要合理肯定国民党在对日抗战中的功劳。******只是缺乏气度,也缺乏高屋建瓴的国际视野,最后惨败。”一席话听得那些同学连连摇头,这跟他们理解的历史还是有少许偏差的。师圆虽然也听教历史的爸爸讲过抗战,但是以这种立场讲述历史的还是头一次听到。因为林磊给她灌输的都是正面思想,他想把女儿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淑女,他为此不懈努力着,没想到今天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破了相。

有了这么好玩的伙伴,师圆无意间就把柳上元丢到了一旁。柳上元没有机会经常给她讲笑话了,他渐渐发现师圆对笑话不那么感兴趣了。他只好把一些生活趣事说得比较有趣一点,以便能跟她多交流。他还会时不时地制造机会跟他们一起骑车回家。

冬天的花市也不是那么冷清的,柳上元喜欢一个人逛花市,他会坐好久的公交车到市郊的花卉市场去看花。不为买花,只为了走进那种气氛,在寒冬的时候也能遇见万紫千红的春天,整个人都跟着精神起来。他在花花草草间慢慢地穿梭,在一排排的盆栽花木间流连忘返。大棚里长出的花草不一定能经风霜,不一定长久,然而这花香确是极浓郁的,走在花丛间就如同在天宫里一般云朵乱飞,是一种极强烈的视觉享受。高大的核桃树傲然站立在巨型花盆中,不见枝枝叶叶更显得挺拔伟岸。一旁的四季桂绿叶成荫,走过去总有浓浓的桂花香沁入口鼻,在树下做一个梦都是香甜的。从春天穿越到夏天,再从秋天又回到冬天,仿佛这一盆盆的花都打上了季节的烙印,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紫色的杜鹃在神秘地盛开着,一大片全是紫色王国。白色的山茶浑身笼罩在神圣中,蝴蝶兰在盆中愉快地伸展着翅膀,像是要把真蝴蝶招引过来。从树林里走到草地上,从高大的核桃树下走到了矮小的雏菊丛边,人就在这种四季交替,冷热阴凉的森林里徘徊张望着。柳上元最喜欢这种感觉,游走在花海中的一幕幕让他记起心中的风车和草原及其那片神秘的异域森林和海洋。这些是他永存记忆中很难磨灭的,每当遇到困难或者伤心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坐下来,静静地打来心门,看到风车再转过草原,最后来到他的森林里溜上几圈,运气好的时候他会碰到几只可爱的小动物,他跟它们打招呼,就像动画片里一样一样的。可是最大的区别是动画片里的景象仿佛是那么的固化,而他的世界里森林和海洋是可以移动的,它们不时地变幻着位置。只有在他急需它们而心门完全打开之后才能看到这一切。而花卉市场的某一个角落似乎就是那片异域之光投下的剪影,他每次来都要刻意地穿梭半天。意图找到那片神奇之所,然而不是每次都有好运,很多时候他还是游移半天然后垂头丧气地坐公交回家了事。

这一次的游历让柳上元最为吃惊的是他竟然第一次见到了含羞草。那是一种多么害羞的小草啊!长在半个手掌大的塑料小盆子里,所有的叶子加起来也就十几片,薄薄的小小的绿叶泛着微光,让人心生怜爱。一排排的小花盆整齐地排列着,在繁花茂草的覆盖下有点遗世独立的气节,抽离了朵朵万紫千红的浮华,只留下一片象征生命的青绿。那些小花盆很迷你,很有情调。柳上元很好奇,捧起一盆草,放在手上,那么娇小的模样真是逗人,生命力很顽强呀。他禁不住用手碰了碰那草叶,像一个高大的叔叔在摸三岁小朋友的头发一样,洋溢着关心。然而奇迹般的那草叶子竟然闭合了。柳上元吓了一跳,他被草叶子像人一样的自然反应惊吓到了,以至于失态地喊了出来。店老板忙问:“怎么回事,是不是什么东西划伤你了?”柳上元回答:“没有没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草叶子,我一摸它竟然闭合起来了。吓我一大跳。”说完还拍了拍胸脯抚慰一下被惊倒的自己。老板爽朗地大笑了起来,他和蔼地问他:“小伙子,你以前不认识含羞草吧?这种草就是比较害羞,你用手一碰,他就把自己包裹起来了。等你放开手,过一会儿,它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听说有羞花之称的杨贵妃当年遇到的就是这种草,草叶被贵妃触碰过就闭合起来,仆人看到了以为神奇无法解释,就戏称是贵妃的美貌让草也感到害羞了。因此称杨玉环为‘羞花’,都是传说罢了。”柳上元方才想起时时在花市里面转,经常见到这含羞草的身影,可他却从来不知道它叫什么,也从来没有观察过它。想来还是因为它长得太普通,太缺乏姿色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含羞草啊!这回真是长了见识了,老板的解说让他更相信这绝对不是一株凡草,它是有灵性的,像人一样也会多愁善感。这正符合他此时的心境,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付钱买了回家。

住在卧室窗台上的含羞草成了柳上元的知音。他把开心不开心的事情都吐露给它听,不管它爱不爱听。他给它起名叫十六,前面还冠以小字,就成了小十六。因为他叫上元,生日在十五,他的兄弟叫十六也很合情理。他把最真实的情感告诉小十六,期盼它能给自己出主意或者至少鼓励一下也行啊。他会诚恳地对着它说:“小十六,我亲爱的弟弟,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让师圆对我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呢?”或者傻傻地问道:“我真的不能跟师圆做朋友了吗?她最近都不怎么理我了?哎..”类似这样的倾诉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含羞草小十六变成了他最佳的托付对象,最佳的心灵栖息地。然而他的知音,他的好兄弟每次都不发言,只有在他忍不住去触摸它的头的时候,它才会象征性地回应一下,闭上它那绿绿的叶子,这仿佛在警告柳上元不要来烦它,它也很无奈。柳上元等了许久,不见回音,闷闷不乐中只好把窗帘轻轻拉上,回到被窝,继续睡觉。

冬天就这样一晃而过。沉闷的季节带给人的一种无聊中透着一股霉味的失望。师圆依旧微笑着同他打招呼,放学路上依然会被他各种各样的笑话逗乐。几个好兄弟依然是该上课时上课,该逃课时呼啦一下人就开溜,只有雨婵一个人淡淡地带着哀伤努力地在平复伤口。每当忧伤袭来的一瞬,她会黯然泪下,女汉子的气息一扫而平,丝毫没了霸气,这让雨婵的闺蜜们感到着急。柳上元自从有了小十六以后,生活中一大半的烦恼都能瞬时化解。他经常自导自演跟小十六在房间里秘密对话,经过了上次的事件,他再也不敢在客气里对着镜子演练了,战场挪到了卧室,这里是他和小十六的专属领地。他把心底的各种烦恼抛给小十六,然后再摸摸它的头,看到它闭合的瞬间,他会善意的嘲笑它的脸皮薄,一点不像男子汉,或许它本身就是个小姑娘呢。这样可不行,他已经有雨婵妹妹了,再来个妹妹反而不好,他想要个亲兄弟可以一起打拼,一起闯荡江湖的。虽然李维舟他们经常约他出去疯玩,然而他却频频爽约,因为他要时时地筹划着他跟师圆的每一次相遇和交谈,这让他煞费苦心。曹煌他们只好作罢。好容易凑到一起,玩到半截的时候,他又会忽然折回,只因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娇小的背影,那把神奇的钥匙。

他总在想,什么时候他能对着师圆一吐心中所想呢,然而他又非常清晰地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早恋一旦曝光,他们的友谊也就随之消逝,后续的将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切不说会遭到师圆拒绝,就看那些谈恋爱的早恋党吧,永远都是小心翼翼地在做着地下工作,从来不敢在校园里有什么特殊举止。学校里独独不缺这些鲜活的例子。要么是谁和谁的小心思被教导主任发现,叫去训话,要么是谁给谁写的情书被班主任逮住,双双叫家长,丢尽了颜面,还四处遭到同学异样的眼神。柳上元可不想师圆被人家这样看待。就像上次白欣跟他在教室单独约会一样,也是经过了雨婵和李维舟的精心布置,就像是一场地道战似的,趁着老师同学都走得不剩几个时,才敢偷偷地见面,要不然被哪个老师撞见,尤其是教务处的女老师,那简直和灭绝师太无疑,其力量足以摧毁一切。想清楚了这一切,柳上元只好等待时机,只把一腔的心事都说给小十六听,希望他忠实的兄弟能一解他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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