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生生别过头去,然后淡淡应了一声,“我也一样。”
赵圣陵就去了,月奴远远的隔着一道回廊看到他冷着一张脸走过去,那边,一身纱裙的何小姐落座了,夫人坐在何小姐身边。
月奴眼神柔了柔,这个人,就算是冷着一张脸,也已经是不可比拟的绝世了。
她何德何能,得到他的那句说一不二永不反悔?
足够了吧,带着这些美好的回忆,就能一直活下去,到老,到死。
夫人见他去了,就起身走入内堂去了,她看着他,看着他转过身就要走,看着何小姐站起身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他又转过身去,在何小姐对面坐下了。
她知道,夫人选的人一定没有问题的。不久的将来,也许何小姐就会成为赵府的妃子,多好呢。她坐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蓝天,笑了。
赵圣陵比预料中要早回来,他紧紧的握着月奴的手,“对不起,多坐了一会儿。”
月奴温温笑着摇摇头,“没关系,何小姐人很好吧。”
赵圣陵默然一阵,然后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她,“月奴你要相信我,我只要你一个。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好不好?”
“我相信你。”她点头,相信他一定会幸福的,和何小姐。
接下来好几日,赵圣陵都会和何小姐聊天喝茶,月奴也一直微笑着,没有关系的,她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分,并且都打定好主意离开,自然不会介意,虽然心口还是会抽痛,但是她都忽略过去了。
直至这一日,何小姐却不是来找赵圣陵的,何小姐点名要找的是她梁月奴。
月奴多多少少有些知道她找她做什么,也没有推脱,想着去了就同何小姐说清楚,少爷对她只是一时兴起,不会认真的。
赵圣陵这一日却不在,他一大早就被王爷带着上早朝去了,好像有什么大事,月奴自然是不过问的。
恰是这一日,何小姐来了。
月奴近距离的看何小姐的时候着实惊艳了,女子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对凤目流转,小巧的琼鼻,秀气的下巴,比起那宋沉香不逊色,就算她同为女子也不禁看得呆了呆。她就知道,夫人一定不会出错的,她一定会选出最好的人选,赵圣陵只要最好的东西,见到了何小姐,自然会不要她这个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见的普通货色了。
她问了个好,在何小姐对面坐下,倒不是她放肆,而是在这里她确实不需要对她多礼。
“你就是梁月奴?”何小姐上下打量她,眼神有些轻薄之意,“倒真的出乎意料,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叫赵公子记挂。”
月奴笑笑,“何小姐误会了,少爷只是一时兴起,何小姐这样的相貌家世才配得上少爷。”
何小姐哼一声,“这个我自然知道,用得着你说么。”
月奴苦笑,“那何小姐找月奴来,所为何事?”
“你想不想知道,陈默是谁?”何小姐却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月奴身边。
月奴浑身一震,错愕的看着她,“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桑寸心是谁。”她笑。
月奴猛然站起来,“告诉我。”
“陈默是洛阳陈将军的大公子,五年前救了一个女子名叫桑寸心,可是一个月前大婚之夜却被烧死了。”
“死了?”她呆愣原地,一瞬之间,有什么东西冲破后脑,她一把抱住头蹲下身去。
“嫁给你,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有女子这样说。
“寸心,我希望你快乐。”温润男子的脸渐渐清晰起来,三月的天光里,男子温柔的神情,以及最后新房里的那些话全部潮水一般的涌过来。
月奴脸色苍白,她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就忘记了,她怎么可以忘记他?怎么可以忘记对她那样好的陈默?
“梁月奴?”有人在推她,她茫然的抬头去看,牵强的露出一个笑意。
“我没事。”她站起身来,一阵踉跄,何小姐靠过来扶住她。
“谢谢。”她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精神很不稳定,何小姐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然后忽然掏出一个匕首来对着自己的手臂就刺了下去,下一瞬就将匕首塞进了还陷入回忆之中的月奴手中,“啊!来人呐!救命啊!”
月奴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匕首,再茫然的看着何小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然而此时脑海里还留着她说的那句话,她下意识的就朝前走了一步,“他死了?你说陈默死了?”
何小姐却大叫着往后退,“救命啊!”
很快,一身华服的夫人出现在梁月奴面前,跟着出来几个家丁,有人上前一把夺过月奴手上的匕首,夫人已经去安慰何小姐了,“世侄不怕,有我呢。”
她狠狠盯向浑身颤抖着显然很激动的梁月奴,看她的样子,好像确实会做出刺伤人的事情来。
“怎么回事?”夫人沉声问。
“是这样,我本来约这位姐姐一起喝茶的,想着以后也许会成为姐妹,培养感情也比较好。可是她,可是她竟然说不想我跟陵哥哥在一起,她想独占他!”何小姐嘤嘤缀泣,“然后就这样拿着匕首朝我刺过来。”
“混账!”夫人气疯了,“梁月奴,你看看人家多识大体,你再看看你现在的这副德行!先将她关到柴房!”
马上被家丁押着往下走,月奴茫然的看了夫人一眼,然后就跟着家丁下去了。
“世侄,没事了没事了。她不识好歹,我不会容她的。本来瞧她也怪可怜想让她当个妾,竟然这么不懂事,我不会允许的。”她安慰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的。让陵儿看清这个女人狠毒的真面目,他一定也会不要她的。”
“不必了,其实爱一个人会这样也没什么的。”何小姐偷偷看着夫人脸色,觉得自己这步棋是下对了。
月奴被带着往前走,她却全然不在意,思绪早就飘远了。
那个人总是一副温温的样子,像是折不断的柳树枝一样,从来只想她快乐,从未强求她任何事情。其实若是换做别人,一定一早就强娶了她,救命之恩重如山,可是他却是想要她快乐就好。那样一个人,就连最后都为她好,为了让她彻底忘掉他拔掉了她脑后的金针。
怎么可以有人,温柔成那样。
她为什么不爱他,她为什么不爱上那样的人呢?
为什么先遇见了一个赵圣陵就无法再爱任何人,哪怕那时候她的记忆之中根本就没有赵圣陵此人,还不肯放弃,还不肯去爱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陈默,陈默如青山,为什么要选择那么激烈的方式消失啊。
死了,烧死了。
她几乎想象的到,他将她送上马车,一个人走回去,点上火,慢慢的死去。他死去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后悔过这样为她?
不值得啊,不值得的!她不值得他那样对待,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连尸体都不剩的消失了。
梁月奴!你何德何能!
你又何其自私!
以为全部忘记了就可以不痛不难过不觉得抱歉不觉得有所亏欠么!
心狠狠的抽痛着,比任何时候都要痛。
他都死了啊。
为了不让她困扰,为了让她真正的快乐,他用死来成全。
为什么她不爱他,要是她爱他至少就不会觉得这么难受,她欠的这些,拿不出任何东西来还。
这一瞬间,月奴的心,好像也死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