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两个通玄

大漠暗天下，风声呼啸，呜呜作响，这风与关内不同，这沙也是关内没有。火光中黑袍老人一人对一抹蓝，一把剑一把刀，却是浑然不惧，大笑着，盖过了风声狂沙声。

“离火老不死的，你不就讨厌杨爷我嘛，听说你还发了什么悬赏令，嘿，这么些年过去了杨爷我这脑袋还不是在脖子上，你说你羞不羞？”

胖少年提刀站在远远的一块突起山丘上，瞅着海与火，对着黑色的身影嚎叫道。苏尤就站在他不远处，两人都未出手也是无从下手，这通玄大宗师的境界可不是半步通玄可以比拟的。两人都可以跟半步通玄交手而不死，但这大宗师的场面，那参与进去了就是有死无生了。

苏尤面色有些古怪，瞧着卖力叫喊的胖少年，咳嗽了两声。胖少年却回头瞪了苏尤一眼，蹙眉道：“你也跟着骂呀。”

“。。”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我要是骂一骂能乱了那老不死的心境，你那个姐姐赢面可就大了。”胖少年提醒道。

苏尤一下懂了，点了点首，深吸口气，喊出了声。

“老不死的你有种过来。”

“来取杨爷的头呀，你不行，就别蹦达了。”

“我就在这站着，等着你，你看，是你不来，可不是杨爷我不给你。”

两人一通骂，运足了真气，声音远远传出，风也吹不散。通天的火光愈来愈旺，近乎照亮了天，脚下黄沙清晰可见。黑袍老人如浴火谪仙，但不远传来的话却破坏了这层美感。

“两个臭小子有种别跑！”黑袍老人终究是忍不住了，双目大睁，气的嘴皮子发抖。他好歹是阳明教的长老，那是去了大周又走了回来的人，说起来能从大周回来的能有几个？满天下大周武人的追杀，他们这些大漠以北的人想回家那是难如登天。

可黑袍老人回来了，走入了大漠，甚至还带了许多阳明教众，这就是通玄大宗师，一个庇护，一块保命牌。

“前辈你走神了。”第五墨诡异的出现在黑袍老人身旁，妙语轻柔，出手却是毫不留情，一掌打出，涛声阵阵，有玄象，有大海声。

“有意思，有意思。”

黑袍老人挨了一掌，面色一白，抽身飞退，瞬间出现在十丈开外，他又说出了说过的话，这次却没了笑，神色很冷。

第五墨轻笑，她也听到了一阵阵的骂声，可惜一个是气怒攻心，一个是感觉好玩。

“小女娃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莫要误了自己。”黑袍老人冷声道。

第五墨笑道：“前辈这话说的，晚辈倒是觉得跟你走了去见你那什么徒弟才是误了自己。”神女冰雪聪明，不用明言也知黑袍老人要说什么，只是她有些不明白黑袍老人哪来的自信，想留下她们？不可能，她能看得出来，黑袍老人也必定可以。

“那就不怪老夫了。”黑袍老人冷冷一笑，厌恶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胖少年，似有些无奈，向着天空摆了摆手。

这一手，苏尤胖少年看不清，第五墨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神色一变，第一次变。

“你二人快走！”

第五墨来不及多说，她终于知道了黑袍老人的自信来自何处。

有人，还有人。

“离火呀，你个糟老头也有今天，嘿嘿，我本想多瞧一会的。”很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这声断断续续，语气百变，似乎说出来都很难。

沙地上，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缓缓走出了一个人，这人在黑袍老人火焰弥漫天下都像是黑影，只有到了真正的火光处才显露了身形。

一个披着黑袍，身形佝偻的老人，看不清面，能听出是个老婆子。

“茶婆子这小女娃就交给你了，老夫去撕了那两个臭嘴。”黑袍老人冷冷道。掌心翻转，焰火流动指尖。

披着黑袍看不清面的老婆子呵呵怪笑一阵，踩了踩脚下的沙：“帮你一把就帮你一把，都是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人，可不能让你死在这黄沙沙地。”说着她看向了第五墨，浑浊的眼中有些复杂，似还有恨。

“来吧。”茶婆子眯了眯眼，轻声出口，有风声压过，这一声很轻很模糊，犹若二十岁青春女子的声音。

第五墨听到了，却来不及多想，那个黑袍老人不见了。

“别找了，你走不了的。”茶婆子的声音传来，清晰入耳，如在身侧。她也确实出现在了第五墨身旁，原本站的黄沙上有个小坑。

一掌海声，一掌黑气，琉璃天下碧波海与鬼手的一拼。

这却是通玄大宗师的海与鬼手。

海涛声，凄厉鬼鸣骤然炸响。海碎成了片，泯灭一空，如真一院后山的一剑斩海。那鬼鸣却也戛然而止，黑气也同时消失。

“不错，快诞出一气了。”茶婆子倒退两步，呵呵一笑，欺身而上，两人又战到了一处。

远处的沙丘却没这般势均力敌的场面，黑袍老人在后，指指点出，火流炸响，冲垮了沙丘，溅起了漫天黄沙。

胖少年吃了一嘴的沙子，狼狈的躲避着，嘴却还不停。

“一个破玄象还学妙象境的大宗师，你倒是一指指出个妙象来，要是能指出来，我也不跑了。”说着他又吃了一嘴沙子，闷头便跑。

苏尤也好不到哪去，虽然黑袍老人的杀招大多是冲着胖少年去的，但偶有一指来，他躲得都很艰难，他也确实身法运到了极致，然而却没有多大用处，他的身法本是后发制人，敌动我动，在黑袍老人的一指下却没了这意味，似乎每一次都是他飘荡到了火流前。

避不开，躲不掉，玄之又玄。

苏尤面色很苦，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通玄了，但真如大先生送的那几本书上说的一样，不到通玄永不懂玄。

玄，就是不可思议，唯有抓到了它才能掀开它的面纱看到那冰山的一角。

小锋出鞘，一剑送开了一道火流，在身旁炸响，苏尤被震了一个踉跄，他握剑的手已经有些抖了，眼前也有些模糊，口鼻间有血腥味弥漫。苏尤知道这是真气运转过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每一次挡开火流，胸腹间都如火焰炙烤。视线模糊中，月光下他注意到身旁一个身影，是个胖子。

“我说苏尤你可别倒下了，那老不死的可在后面。”胖少年似没事人一般，他也确实看不出什么，除了灰头土脸有些狼狈外。

“你怎么没事。”苏尤有气无力道。他都成这样了，胖少年还精力这般旺盛显然不对劲，要是真有这本事，他二人也就不用跑了，胖少年挡住黑袍老人，他也就能在一旁卖力的吆喝了。苏尤还真有点佩服胖少年了，今天算是教了他一招，以后对付这种大高手，插不上手咱也能骂一骂，过过瘾。

“咳咳，我这不是有丹药嘛。”胖少年讪讪笑道。

苏尤气结，果断伸出了手。胖少年也不啰嗦，当即掏出了个白色瓷瓶子扔到了苏尤手中，他本就是来给苏尤送药的，没丹药撑着，他二人就是跑都跑不掉。

“少吃点一粒就够了。”胖少年生怕苏尤吃多了，那就不是救命药了，当即身死都有可能。

苏尤也不傻，不用胖少年提醒也知道这种难遇的丹药吃多了就是毒药。吞下一粒黑乎乎的丹药，咧嘴满脸苦色，这药还是那么难吃，还是那个涩柿子味。

“瓶子给我呀。”

胖少年才不管好吃不好吃，瞪眼瞅着苏尤。苏尤这丹药入口，效果奇佳，眨眼功夫又有了力气，闻言倒了几粒丹药塞到了自己怀里才将瓶子给了胖少年。

胖少年愣了下，脚步却没停，后面还有个索命鬼。

“万一一会分散了你也不用给我送药了。”

苏尤很淡定的道。他脚步也不慢，越跑越快。

胖少年面上表情好看至极，呼出了一口气，黑着脸道：“早知道不给你了。”

“一粒药几碗面来着？”

苏尤眨了眨眼。

胖少年没有吭声，两人也找不到东西南北，一路瞎跑。良久，胖少年幽幽道：“我发现你小子很无耻。”

苏尤很不满意，嘟囔道：“是你说过的，一粒三碗吧，我记得。”

“很无耻。”

胖少年重复了一遍。

“咳咳。”苏尤脸有些发红，好在天黑看不清。

过了很久，苏尤也不知道他二人跑到哪里，耳边没了海声，只有风声呼啸，回头瞅了瞅，黑漆漆的，那个黑袍老人似乎也不见了。

胖少年知道苏尤在想什么，脚步依旧不慢，抽空子道：“你真当他是妙象了，指出几个四不像就可以了，肯定还在后头追着。要说好在大宗师跟咱们这跑路功夫都差不多，要是再一个天一个地那还真没法让人活了。”

苏尤脸色很怪，道：“他干嘛追着咱们不放。”

胖少年看傻子似得道：“咱们骂他了。”

苏尤却摇了摇首。没了指指流火，他二人服了丹药竟然还有空闲聊开了。

“我看不像，这阳明教是要回漠北，跟着咱们在大漠里瞎溜达总不是个事，到时候遇到了大周的高手那不是危险了。”

苏尤想了想，想到了先前明面上的那些阳明教众，通玄大宗师还不是隐藏着。

胖少年没说话，苏尤却好奇了起来，试探着道：“你是不是得罪过他，我记得你说过什么悬赏什么的。”

胖少年这次开口了，无所谓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老儿有个徒弟被我杀了，这就追着我不放了，当初在教中就他跟我不对付。”

苏尤无言，这下是真佩服胖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