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恒大在极短时间内实现了逆转胜。从2006年11月至2007年9月,恒大与美林、德意志银行、淡马锡、瑞信等投行陆续甚至多次签订协议,获得近10亿美元的融资(包括抵押贷款与认购可换股优先股等)。
抱上了投行的金佛脚,恒大拿地速度之快令人惊叹。之后恒大的招股书显示,截至2007年年底,恒大的土地储备为4580万平方米,是一年前的75倍。
2004年的永乐也需要钱,用以扩大规模、加快其全国扩张步伐。为解资金之渴,投行摩根士丹利和鼎辉投资出手5000万美元认购永乐逾422亿股,折合的股价比之后的招股价折让近60%。
但是要知道,永乐在与投行联姻前的2004年,销售额达到百亿元,并且之前通过自有资金完成了包括收购广州东泽等系列资本运作。
机构投资者们为什么还会对许家印慷慨解囊、大胆放贷呢?投行们其实也在“赌”,赌中国房地产投资仍处于上升周期中,而2007年以来人民币升值速度明显加快,2008年上半年升值幅度超过6%,投行将钱交给中国的房企,还可增值。
机构投资者选择许家印,而不是找一些优质房企比如万科来合作项目,是因为他们深谙,即便有合作可能,万科也不会在利益方面做多少让步。许家印则一上来就是大手笔——出让约33%的股权。
投行们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条件非常苛刻。永乐尚且如此,恒大更是如此。根据恒大的招股书,恒大承诺给机构投资者的回报率很可观:如果在2008年6月6日前上市,回报不少于40%;若在2008年12月6日前上市,回报率不少于50%;若在2009年6月6日前上市,回报率不少于60%;若于2009年12月6日前上市,则回报率不少于70%。而如若无法完成上市,恒大将以现行市盈率回购相关机构投资者的股份。
永乐当年与投行签订的对赌协议,到最后发现横竖都是投行赚个不亦乐乎,因为摩根士丹利是“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当初不断调高永乐评级推动其股价上升的是摩根士丹利,但解禁期一到马上减持,并且一面调低永乐评级、一面增持国美并调高其评级的,还是摩根士丹利。
恒大同样遭遇国际投行的阳谋。上市折戟,对许家印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然而对投行们来说,或许意味新的机会,一来与恒大谈判的筹码更重了;二来,更低价入主的契机来了。
2008年3月恒大上市搁浅后,有传媒报道称许家印意欲通过私募方式融资5亿~6亿美元。这一传闻在当年6月底有了答案:6月28日,恒大在香港完成了6亿美元的私募融资,加上此前德意志银行、美林银行等机构投入的5亿美元,恒大地产资本金增加了逾10亿美元,负债率下降到65%左右。“这相当于做了一次小型IPO。”许家印称。
许家印逃过了一劫,但他对关键问题——这次私募他又做出了何种让步——并没向传媒透露半句。不过,众所周知,私募意味着给投行更低的价格,同时他们占恒大地产股权的比重将进一步增大。
而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投行们在中国房地产市场上绝非“赚一把就走”的短炒心态,他们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已盯上恒大等易控房企,同时试图在中国房地产市场上走得更远。
许家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虽不至于对投行言听计从,但后者的话语权已非同小可。恒大如果不能在上市这条路上突围,最后极有可能落得与永乐一样的结局,即半推半就地被某大型房企接盘,最大的赢家仍然是美林等投行。由于妥善处理好恒大各种错综复杂关系与纠纷的难度要大得多,许家印将来就是想如张大中、杜厦那样套现离场,也绝没那么容易。
邱继宝之痛与魏东之死
邱继宝和魏东都曾是“胡润百富榜”上榜富豪,尽管他俩可能不认识,但在2008年5月,却均成为中国甚至国际焦点人物。
一个是“缝纫机大王”、制造业的领袖,一个是“涌金系”掌门人、金融界奇才,这两个所处行业悬殊的富豪,在2008年夏天,一个郁闷,一个自杀。与其说这是中国经济转轨加速所必须经历的阵痛,不如说是行业分化加速的缩影。
邱继宝坐上过山车
2008年,任飞跃缝纫机集团董事长、浙江省工商联副会长的邱继宝45岁。他连续3年(2005~2007年)登上“胡润百富榜”,分别位居第267名、第375名、第328名,财富分别为75亿、9亿、25亿元,这种财富增长速度足以令同行羡慕。
2008年3月,一年一度的“两会”召开,首次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的邱继宝显得很兴奋。3月6日,十一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浙江代表团举行全体会议审议《政府工作报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张德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韩启德等出席。
李长春刚入座就问:“邱继宝在哪里?”张德江听后,指着坐在其对面的邱继宝说:“继宝是浙江民营企业家的优秀代表。”邱继宝急忙起身致意,李长春笑称:“飞跃品牌是很有名气的。”
会议后,李长春临出门时握住邱继宝的手说,“继宝,你们不仅自主创新做得好,而且党建工作也走在了前面。希望飞跃把这次‘两会’精神学习好、贯彻好,坚持科学发展观,推动各项工作更好更快发展。”
“这是党和国家对飞跃集团走自主创新之路的肯定。”邱继宝更坚定了走自主创新之路的决心。当时传媒津津乐道的是,自主创新使邱继宝把一个5间简陋的田头厂房变成了年销售产值60多亿元、拥有120个国家贸易关系的国际缝纫机领军者。
3月11日晚,央视《新闻联播》“代表委员议国是”栏目中,出现了邱继宝的身影,他在被采访中,再一次大谈“内忧外患”的环境下民企自主创新的重要性。电视画面中不时出现飞跃多功能家用机专卖店的画面。
政治领袖对这位民营企业家的爱护和眷顾并非第一次。2002年前后,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曾去飞跃调研,对企业运营情形表示赞赏,当场戏称邱继宝是“国宝”。虽是谈笑,但获总理如此昵称,足见其被重视程度。
然而,就在李长春赞许飞跃“很有名气”后的两个月,坊间盛传,飞跃集团资金链断裂。国人一片哗然。
事实上,飞跃早已四面楚歌。有据可查的是,2008年4月中旬,浙江台州市、椒江区先后出台具体措施,协助飞跃集团渡过困境。而台州市外经贸局数据显示,2008年1~4月,飞跃集团出口总额为1848万美元,较上一年同期的3300万美元大幅下跌44%。
当5月份传媒热炒飞跃集团面临严重危机时,起来“撑门面”的还是台州市与椒江区政府,他们异口同声称,飞跃确实存在困难,但并未到资不抵债、申请破产的程度。而邱继宝也称:“飞跃未来的命运,更多地掌握在公司自己手里。”
不过,也有不少政府官员私下评价邱继宝称,飞跃出事是注定的,只是早晚问题——短短几年就扩张至近10家邱继宝为法定代表人的公司、18家海外分公司、22家国内销售公司。更为重要的是,1994年开始,邱继宝利用政策优惠多次以低价拿得不少地块,如2001年获批用地近3000亩建造飞跃工业城,这涉及到5个村2000多名村民的拆迁安置。
据《财经》杂志报道,一位熟悉内情的人称,飞跃在2002年和2003年危机就已露出端倪,一直靠银行不断“输血”才撑了下去。据悉,截至2008年5月,飞跃欠银行贷款约18亿元,四大国有银行及交通银行均涉及其中。
然而,新华网在2008年6月的报道中称,通过浙江省政府的协调,飞跃的各家贷款银行已签署了支持企业发展、不压缩贷款的协议。
一个月后,商务部部长陈德铭到浙江调研,听完邱继宝的汇报后称:“在当前宏观形势下,整个行业包括飞跃在内遇到较大的压力,但飞跃仍然充满信心、斗志昂扬,视压力为动力,化挑战为机遇,这充分体现了浙江企业家的精神。”7月底,在政府的牵线搭桥下,中捷股份开始与飞跃集团进行产业整合。
邱继宝在2008年上半年遭遇到的系列戏剧性事件,将中国制造业过往与当下、主观与客观的软肋暴露无疑,他执掌的飞跃集团注定成为一个悲喜交加的制造业蓝本。
搞金融不如开餐馆?
“胡润百富榜”上有两个魏东,一个是“涌金系”掌门人魏东,一个是福记食品的魏东、姚娟夫妇。我们这里讲的是前一位。
“四十而不惑”,这位金融大亨魏东,2007年登上“胡润百富榜”时,资产为50亿,居第148位,并位居这一年“胡润金融富豪榜”第13名。
未曾想到,半年后的2008年4月29日,衣着整齐的魏东,当着家人的面,从家中阳台纵身跳下,了结了自己年仅41岁的宝贵生命。
魏东之死也成为2008年中国经济与社会转轨过程中的另一起代表性事件。这位13年前摧垮万国证券一举成名,6年前收购湖南九芝堂,2008年完成第一家券商借壳上市的资本大鳄,在坠楼前留下的遗书中,给自杀开出的理由是“长期工作压力和近期外部环境压力”、“严重的失眠及抑郁”等。
资本市场是高智商战场,魏东的遗书毫无疑问只是一组达芬奇密码,只有极少数人能真正看懂其中的玄机与奥妙。据说他在自杀前曾两次被中纪委的调查小组找去谈话。人们联想最多的是其收购国金证券并借壳上市事件。
5月7日,《21世纪经济报道》一篇报道称:
本报记者近日通过多渠道调查发现,魏东自杀背后,或许与中纪委联合几个部门,正对股改前及股改之后形成的巨额利益输送进行的联合调查有关,其中一些公司上市前的国有资产流失以及一些券商借壳上市,可能是魏东自杀背后原因的重要疑点。
一个月后的6月10日晚,财经网一条新闻——《祸起证监案国开行副行长王益被“双规”》迅速被广泛转载,报道称:
2007年起,出身白族、热爱音乐的王益作词作曲的《神州颂》在全国很多城市进行演出,演出阵容庞大,耗资不菲。知情人士称,与王益关系密切的企业有的直接提供赞助,有的则买下数百张票让员工去看,其中不乏一些券商和基金管理公司。不久前自杀身亡的“涌金系”掌门人魏东,据传与王益关系密切。涌金旗下的国金证券董事长雷波是王益在证监会时期的秘书,魏东的哥哥魏锋是王益《神州颂》演唱会的策划人之一。
1999年2月,王益从证监会调任国家开发银行担任副行长,分管研究部等部门。一些市场人士反映,王益并未就此离开证券界,而是凭借其深厚的人脉关系活跃于资本市场与证监会官员之间。据悉,广发证券借壳的内幕交易、太平洋证券的蹊跷上市等,都与王益颇有瓜葛。
《证券市场周刊》本计划于2007年年底太平洋证券离奇上市前发表《谁批准了太平洋上市》的封面文章,却被有关部门临时叫停;妥协3个月后,又拟定于2008年3月初那一期发表,然而就在2月底送厂印刷时再次被有关部门叫停。记者李德林后来在博客中写道:“我不知道该愤怒还是哭泣,这是资本市场的悲哀,也是新闻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