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6日,学校礼堂座无虚席,不但如此,连大门口都堵得严严实实。十二点二十五分,唐梦雪拿着一张小卡片上了台,她的高跟鞋在舞台上踩出美妙的声音,清澈婉转。
幔布缓缓拉开,灯光聚焦在唐梦雪一人身上。她的长发飞扬成一瀑黑绸,红色旗袍和白色高跟鞋,使她曼妙的身材展露无遗。流水般柔滑的红色线条,顺着晶莹的脖颈流淌而下,把她的身体诠释为一前一后两个悠扬的S。她的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巧夺天工,显露出上帝精湛的技艺。除右手腕上戴着的玉手镯外,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饰品。完美!足够惊艳所有人,不需画蛇添足。她微微一笑,一种温馨感弥漫全场。
“十二月,万花凋敝了,十二月,太阳离我们最远。尽管寒风习习,但这同样是个火热的季节,只因为,我们有约!记不记得我们曾经高谈过的梦想,它离我们那么近又那么远,是不是曾多次咬紧牙关说要坚持,最终却不了了之。回过身,左右张望丢失了的年少轻狂,它们不在远处,就在我们脚下的尘土里,虽然再也跳跃不起来,却还保留着我们关于奔跑的记忆。相聚在此,我们是那么相似!互相看看,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有着不同的梦想,但我们同样为之奋斗为之拼搏。在这美好的日子,让我们分享一个不一样的青春,借蓝天同学的梦想之火,助燃自己的理想。让2012年冬天里的这把火烧尽一切阴霾迷雾,还原我们深绿色的青春!”
她的声音更是美妙至极,饱满莹润、微微甜。尾音一收,掌声就像滚雷一样噼噼啪啪地开始了,久久不息。
兰州的几位作家和校领导依次讲完了话,接下来是蓝天。他穿着苏蕊亲手为他织的那件黄色毛衣,左手提着话筒,很神气地走上台,笑容满面。蓝天在台中央站定,做作地向台下挥动双手,好像这是一场歌友会。
“非常高兴大家来参加今天的首发仪式,”他说,“你们的到来让我感觉很温暖,所以,虽然我也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但一点感觉不到冷。”
刚说完这句话蓝天就打了一个寒战,台下一片哄笑。
礼堂外,李俊辉他们正忙着布置展区,嘉宾一走就要开始售书仪式。早冷得瑟瑟发抖的邵子丰说:“付出这么多,今晚得让他请客,去兰州最豪华的餐厅!”
“少得了吗!”李俊辉说,“把书钱都留着,他不请我们自己去。”
“好主意!好主意!”赵子鹤高兴得合不拢嘴。
“还是算了吧,”张裕说,“人家都负债累累了,怎么忍心剥削呢。”
“赶紧!”李俊辉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昨晚换好的厚厚一沓零钱分给几人说,“趁大家都在兴头上,多卖几本是几本。迟了,这大冷的天谁还来买。”
人越聚越多,九号楼和十号楼几乎所有的窗户上都挤满了脑袋,原本要去食堂的人多数绕道过来了看书。中文班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忙着介绍,忙着摆书,忙着收钱,零下十度的气温早被抛之脑后。
蓝天的声音从礼堂里传出来,在礼堂和食堂之间回荡着——“我觉得梦想触手可及,但是一步一步地迈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尽管如此,我不能放弃,因为我要让自己的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那样,当我回首的时候,相信我会为自己付出的那些艰辛而感动!”
掌声齐刷刷地响起来,没有人组织,但节奏分明。不为什么,这是共振的表现,每个人深藏在心底的那团云雾都被释放了,在脑海里绽放成画。
张杰的——《年轻的战场》响起,歌声在强大的音响作用下变得格外有震撼力。所有的节奏都流进了蓝天胸膛,蓝天在这如绢如流的节奏中感受着那种温暖流畅的喜悦。很多事涌上心头——第一次写小说,第一次拿到稿费,第一次有了写长篇的冲动。时光荏苒,今天,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站在了生命的战场上,成为这个礼堂里独一无二的主角。我们的每一滴汗水都不会白流,在我们成为主角的那一天,它们将统统变成响亮的鼓点。
蓝天感到无比轻松,因为他如愿以偿地在二十岁时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更因为他终于用这样一个结果证明了,没有人可以堂而皇之地嘲笑我们的梦想。这就是人的二十岁,我们不会奢求多少赞美,不期盼有多大的成就,我们所做的一切可能只是为了自信地说出我们的梦想是什么。这就是二十岁,我们不是怕跌倒,而是怕除了自己再没有人相信自己能爬起来,不是非要让所有人都对我们竖起大拇指,只是希望能更多地听到我相信你或者仅仅是一句加油。因为这就是二十岁,我们还未开始迷茫的时候,拼命寻找出口的二十岁,我们可能只需要一束微光,好顺着这束光走接下来的路。
礼堂里很安静,歌声感染了所有的人,每个人都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感动着,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二十岁,是我们拼命生长终于要结出花蕾的季节。
已经有人开始走了,唐梦雪旗袍上套着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上台收尾——
“接下来将进行签字售书活动,请各位朋友支持。所有工作人员请各就各位,做好导购服务,不要离开,我们将在售书仪式完成后于台前合影。另外!”唐梦雪提高声音说,“由于今天首发,我们的书将有八折优惠,大家快快抢购吧!”
黄海波、贺小贝和周洋洋,用大家带来的鞭炮,摆出“绿眼睛”三个大字,礼堂前的路面整个被遮住了。唐梦雪刚宣布活动结束,黄海波点燃了鞭炮,烟味瞬间扩散,一种节日的气氛被释放出来,每个人都心情舒爽。
坐在有空调的礼堂里都觉得冷,外面就更不必说了。蓝天手冻得连笔都拿不住,但心里热气腾腾。很多买了书的人围上来要他签名,尽管手瑟瑟发抖,蓝天还是一个不落地签着。
签字售书仪式快结束的时候,苏蕊来了,手里拿着花,她自己也笑成了一朵花。
“以为你不来,”蓝天说,“见到你真幸福。”
“为什么不来,就因为你是个骗子?算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闲话不说!买了一束花给大作家。”
“谢谢你。”蓝天笑呵呵地从苏蕊手里接过花说。
“给你手套。”苏蕊把自己手套摘下来递给蓝天。
蓝天不拿手套,却握住了苏蕊的手。“还是用你的小手给我暖暖吧!”他说。
“呵,好像我多下作似的。”苏蕊语气冰冷,但并没有躲避。
捂了有三分钟,苏蕊挣脱蓝天的手,翻开了一本书。“暖和了吧!”她说,“给我也签一本。”
蓝天手已经暖融融的,俯身提笔,龙飞凤舞之间,一个漂亮的艺术签名就嵌了上去。
“给你钱!”苏蕊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放在桌子上走了。
蓝天想喊住她,但他知道,苏蕊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天依旧阴沉沉,雪花被厚云托着,迟迟落不下来。太阳也被厚云遮盖,看起来像一个塑料陀螺。蓝天手里捧着苏蕊给的花,脸上一波接一波地漾出笑容来。蓝天知道这个阴天天是不同寻常的,因为从今天起,他的梦想要开始着色了。
仪式结束,唐梦雪刚换完衣服,蓝天就找到更衣室来了,唐梦雪只当没看见,转身就要走。
蓝天有些尴尬,对着她的背影问道:“唐梦雪,可以请你去唱歌吗?”
唐梦雪转过身,露出一丝笑表示疑问,但没有说话。
“可以吗?”蓝天又问。
“庆功吗?”唐梦雪说。
“无功可庆呀!你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答应给我做主持,还主持得如此完美!不该谢谢你吗?”
“你想多了,”唐梦雪说,“我不过是为了锻炼锻炼自己,当不起那么高尚的词。”
“这就叫双赢,不为答谢也应该为合作愉快去小酌两杯。”
“不和你说,快去吧!”唐梦雪说,“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准备休养生息呢!”
蓝天看出来唐梦雪是那种铁石心肠的女孩,也不强求。“那就好好休息吧!”他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呵呵,”唐梦雪笑了笑说,“就是。”
两人告别,唐梦雪朝西,蓝天朝东。
见蓝天灰头土脸地来了,大家都围过来,抢着问结果。
蓝天佯装得意说:“人家嫌你们吵得很,让我改天单独邀请。”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邵子丰数:“一、二、三!”,几人齐声喊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献词——“虚伪、无耻、不要脸!”
蓝天瞪着他们不说话了。
“早知道你会这么开脱,该换个说法了!”黄海波说,“你说吧,今天请哥几个去哪里消遣。”
“校门口啊!”
“那你就一个人去校门口吧,我们可是要去西站。”李俊辉拍打着一沓百元大钞,得意地说。
“辉哥好有钱啊!”蓝天说。
“当然了!”李俊辉说,“卖了那么多书······”
蓝天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抢,李俊辉早知道他要抢,及时躲开了。
“爷还不去了!”蓝天停下脚步说,“您几位尽情玩去吧,反正,明天把书钱拿来,我们之间也算无冤无仇。”
“行嘞!客官您慢走!”李俊辉喊道。
蓝天转身就要跑,哪里跑得脱,五人几乎和他同时起步,叫喊着追了上来。蓝天速度还没加起来,就被团团围住了,肩上挨了几拳,被押着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