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益文坐在蓝公馆的客厅内脸色一直不好看,蓝竞轩看着他,知道他心里有事。“说吧,出什么事儿了?”蓝竞轩不知道事情到底还能发展到多坏,只是觉得不会有任何好的事情发生了。
“蓝大哥,小舞她。。。。。。”唐益文不再说下去,眼神里除了忧伤什么都没有。
“她怎么了?”自那日小舞离开蓝公馆后,就再没出现过,蓝竞轩打了最坏的念头。
“她要被送回日本了。”唐益文紧紧握了拳“他们软禁了她。”
“我不该让她走的。”蓝竞轩有些痛苦的闭上眼,软禁,这个词对于一个花季的女孩子来说,太可怕也太残酷了。
“是她执意要回去,蓝大哥不用自责。”唐益文怎么会不知道小舞的想法,她母亲都还在她舅舅的手里,他们本来企图用她母亲来威胁她,然而她没有听他们的话。她父亲就是因为拒绝和她的舅舅一起合作残害中国同胞而被害的,这次虽然她没有被杀,但是在日本被软禁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益文,你打算去救她吧?”蓝竞轩知道,唐益文一直是喜欢小舞的。
“要救她一个人还好说,但是如果她母亲还在他们手里,小舞怕是不肯。”唐益文看了看蓝竞轩“蓝大哥,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件事你别管,我会想办法。”蓝竞轩的身体本身也没有完全康复,经过今晚这一折腾,脸色明显不好。要救小舞,他自己会想办法,救她不难,但是救了之后呢?要想的事情,要安排的事情都太多了。尤其如果小舞再回到蓝公馆,怕是会连累到蓝竞轩。
“需要用人的话你就开口。”蓝竞轩不坚持。
日兵继续在中国人的领土上肆意妄为,烧杀抢掠。到处都是战火硝烟,到处都是一片愁云惨雾。没过多久,香港也沦陷了。霍湘雨在蓝公馆内的生活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几乎不开口说话,跟她吃的她就吃,让她睡她就睡。顾曼筠每次看到她那样,心里都很难受。
唐益文还是救出了小舞和她的母亲,那日蓝竞轩让展鹏带了几个兄弟和他一起去救人了,虽然唐益文自己也受了伤,但好在行动顺利,那母女俩安全得救了。他将她们母女安排在法租界的一所教堂内,然而没过多久,宋舞婷的母亲便因病去世了。
这年月,几乎没有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都说弹指一挥间,都说时光如梭,但顾曼筠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年的时光过的如此的漫长。她不知道,还有更让她心惊的事情在等着她。
深夜,有人来找蓝竞轩,跟他说了什么。那个人她不认识,她看着蓝竞轩穿好衣服要出门,顾曼筠也走到他身边,蓝竞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了握她的手笑了笑便和那人一起走了。只是自那日起,连着几天她再没有见过他。展鹏和阿诚一直陪着她,问他们什么他们也不说。直到她最后逼急了,他们才说蓝竞轩去了重庆,临走前让他们保护好她,一旦他出了什么事,让他们带她和湘雨离开上海。顾曼筠险些站立不住,他知道自己会有危险,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然而唯一能让她觉得不那么绝望的是,湘雨似乎有些变化了。她担心蓝竞轩食不下咽的时候,湘雨会关心的看着她,甚至夹给她。她难过掉泪的时候,湘雨会抱抱她。
然而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展鹏说,蓝竞轩到了重庆便被国民党囚禁了。展鹏和阿诚打算按蓝竞轩事先安排好的送她们两个离开。顾曼筠只是笑了笑,看着展鹏“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些年跟着轩哥都白跟了?”
“嫂子,轩哥他。。。。。。”展鹏看着顾曼筠,从她眼神里看到那股坚持便不再劝她。
“你想办法拿钱去那边打点一下,轩哥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他们。。。。。。”想到他在里面有可能收到的待遇,她就心悸。
“嫂子放心。”展鹏发现那个柔弱的女人,需要轩哥保护的女子,竟然在发生这样事情的时候如此冷静。
接下来的日子,顾曼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找人、找关系,她不能让蓝竞轩在那种地方,这也是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可以在没有他的情况下这样坚强。可笑的是,她真的不希望用这种方式学会坚强。
唯一能和那个人说上话的,在上海她认识的且和蓝竞轩有交情就只有杜月笙。但他早在前年便离开了上海去香港了。该找谁?能找谁?那些外国领事才不管中国人内部的那些事。顾曼筠每日在外面奔波、找关系,只是一无所获。
重庆的一所地牢里,蓝竞轩坐在冷冰冰的“床”上痛苦的低咳。那日被带到这里,已经有多久了?一个多月了吧,那些人对他还算礼遇。只是这里气候潮湿闷热,空气也不好,胸口的闷痛时时发作。曼筠,他的小柔,这是时候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上海?离开了那个他们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地方。让他庆幸的是,身上那块怀表还没被他们搜走,打开机关,就能看到曼筠的相片。他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头有些晕,蓝竞轩抬起手覆在额头上,他在低烧,所以才会咳得厉害吧。
“蓝竞轩,有人看你。”外面有狱警叫道。
蓝竞轩怔了一下,谁来看他?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看他?往门口看去发现来人竟是展鹏。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护送曼筠离开上海了吗?忍住晕眩和眼前的一阵昏黑,他站起身来“展鹏”
“轩哥!”展鹏掏了张票子递给看门的,那人过来打开门嘟囔道“别说太久啊”展鹏进到囚牢里看着眼前的蓝竞轩,依然是他走的时候那身竹青色的长衫,平整素净。只是他看起来瘦了很多,气色也很差。
“你怎么回来的?曼筠呢!”想到曼筠,蓝竞轩手捂紧了胸口。
“嫂子她还在上海。”展鹏不敢再看蓝竞轩的脸色和眼神。
“她现在怎么样了?”蓝竞轩知道了,必然是那丫头不肯走,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这里,他怎么保护她?给她找好了后路,她为什么不走?
“嫂子一直在上海找关系,想找人救你出去。”展鹏是很支持顾曼筠的,所以她现在说什么,他都唯命是从。轩哥不在,他就只听命于顾曼筠。
“她。。。。。。咳咳——咳”再也抑制不住,蓝竞轩死死的揪住胸口,用手帕捂着唇角剧烈的咳起来,咳的厉害,头晕得几乎坐不住。展鹏吓得只是帮他拍着背,扶着他有些无力的清瘦身形。再拿下那方手帕,上面早已染了血迹。而蓝竞轩的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
“轩哥!”展鹏看着蓝竞轩咳了血冲着外面喊“来人啊!有医生没有!”
“展鹏。。。。。。”蓝竞轩虚弱的阻止了展鹏的行径“别叫。。。。。。没用的”他带着血的唇角扯出一抹笑。
“吵什么吵什么!”狱警不耐烦的拿只棍子敲着牢房的门。
“轩哥,你。。。。。。”幸亏来的不是嫂子,不然看到轩哥这样,她又要心疼了吧。
“我没事。”他依然只是轻轻的笑,摆了摆手“回去别告诉曼筠。”语落,他微微捂着胸口喘息着,染血的唇角却是苍白无色的。
“轩哥,你放心,我展鹏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老板受这样的委屈?老板?他展鹏这条命都是蓝竞轩救回来的。蓝竞轩当他是自己的兄弟手足一般对他,这么多年来跟在他身边岂是跟假的。
“听着展鹏,回上海照顾好曼筠就好,别让她胡来。”上海鱼龙混杂,如今日本人横行,如果曼筠因为他出了什么事儿,他宁可死在这里。
“可。。。。。。”让他看着蓝竞轩这样,他怎么都看不下去。
“别担心我,他们不会让我这么快死的。咳咳”又是一阵咳嗽,蓝竞轩无力的阖上眼。“快回去,回上海,别再来了。”
展鹏还想说什么,外面已经又开始叫了“说两句就得了,赶紧走。”展鹏刚想动火,被蓝竞轩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走吧,我也累了。”展鹏无奈,只是扶着蓝竞轩躺好,又看了看他,握紧了拳叹了口气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