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门外有很多人,不断有人来,不断有人去,确实很热闹,像赶集像过节一样。招工牌前,围满了人。门卫室前,人们争挤着向保安打听询问。
很多人带着行李,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家里出来的。有的是自个儿出来找厂的,有的是跟着别人出来的,有的是从其它打工地方赶过来的,有的是第一次出来,有的曾去过别的地方。男男女女,男的不少,女的更多。他(她)们来自不同的地区,操着不同的方言,从四面八方走到一起来,为着同一个简单的目的——打工。
有的看过招工信息,摇摇头走了;有的望了望工厂,叹了叹气,转身而去;有的到门卫室问一下就走了;有人进到厂里去面试;有的出来后是满脸笑容;有的出来后则是一脸失意。抱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去,此处不要人,自有要人处。他们心中依然怀有希望,又走向其它地方其它工厂。
看完工厂的招工启事,王兴秀说:“今年怎么这么严,只招女工熟手,并且还是车位熟手,男工一概不要,年龄不能超过25岁,初中以上学历。难怪今天上午听周主任说,今年不能介绍生手进厂了,不能搞营私舞弊、弄虚作假,不能讲关系、走后门,要严格把关。了解到今年南下进厂打工的人特别多,供大于求,工厂虽然扩大生产需要人手,但也要挑选人才,要招有文化素质好的熟练工人。”
舒情说:“我们工厂不错,没什么人出厂,规模又太小,好多人想进都进不了。”
王兴秀说:“找厂也要碰运气。比如,今天你去找厂,经过的工厂都不招工,但第二天可能就有其中好几家工厂在开始招工了,而你不可能第二天第三天又是沿着昨天走过的路线去。有的听说某个厂正在招工,跑去一看,却已停止招了,头天刚刚招满。有的运气好,一找厂就碰到一家工厂正在大量招工,急需工人,哪怕他什么都不会都不懂,却一下子就进了厂。有的虽然是熟手,但工厂偏偏只招女的,哪怕女的是生手,就是不要男的,谁叫你是男的呢,气死人。”
“老乡,能不能帮我们介绍进你们厂?我们来了好几天都没进到厂。”一个看起来十七八的女孩拉着舒情问,她身边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她们看见舒情几人穿着厂服戴着厂牌。
舒情一听“老乡”,想用四川话回答,又感到有些不对劲,忙改用普通话:“你们从哪里来,会做什么,有没有打过衣服?”
女孩说:“我们很远的,河南开封,听说过吗?我们不懂做衣服,也不会其它什么。听说广东好找事好挣钱,我们一过完年就出来了,谁知来到这里,却并不好进厂。你能否帮个忙?”
舒情有些为难地回答:“这个——这个忙不好帮,因为我们厂只招熟手,进去都是要经过严格考试的。”
女孩又问:“老乡,你是哪里的?”
舒情回答:“四川。”
“四川——老乡,你是四川的!”一旁正在张望的一个男的闻声上前用四川话搭讪:“我们也是四川的,四川南充。我们两口子也是来进厂的,我会木匠活,我婆娘没啥手艺。”他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女人。
舒情问:“老乡,你们没有出来打过工?”
男的回答:“没有。我们两口子是第一次出来打工。没办法,田少地少,人穷,顾了上头,顾不了下头,顾了老人,顾不了孩子,只好出来闯闯看看,打打工……老乡,请帮个忙嘛!”
舒情看了看王兴秀。王兴秀对他们说:“老乡,你是木匠,去找家具厂,比较好进;你老婆可以找个其它没什么要求的活,做一般普工。现在这里的工厂很多,很多工厂都在招工,你们可以去多找找,会找到厂进到厂的,会找到事做会挣到钱的。我们厂是做衣服的,目前只招熟手女工。出门在外,多加小心!”
两口子辞谢而去。
“唉!过了正月初三,就从老家安徽出来打工,现在却还没进到一个厂,没有着落。”
“没想到广东这些厂一个个都要熟手,有的还偏偏只要女的,有点奇怪呢。”
“我原来在黑龙江打工,听老乡说广东这边好,今年就跑到广东来,工厂倒不少,活却不好找。”
“我们几个是从贵州六盘水赶过来的,在火车上挤站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拉,好不容易才到了广东,又险些差点上当受骗,如果深圳这边进不到厂,就只好去东莞了。”
“我们以前在东莞打工,想到深圳这边来看一看,因为深圳是经济特区,各方面待遇应该都要好些。”
“据新闻报道说,自去年伟人南巡讲话后,广东发展得更快更好了,机会也更多了,钱也更好挣了,于是,我们改变主意,春节过后南下广东,我们原来在北京打工。”
“唉!我们才倒霉,辛辛苦苦找到一个厂可以进,却因为钱不够交押金而进不了,我们在找厂途中钱被抢劫了些。”
“深圳的骗子也太多太凶了,说得好好的能帮我们介绍进厂,谁知道收了我们的钱,鬼都见不到一个了。”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发财发财,一到广东财就蒸发了,我们也被骗了不少钱。钱还是在家里借亲戚的。”
“听说广东遍地是黄金,好找钱好挣钱得很,到广东来的人多得不得了,我们十多个人最后是花高价才买到火车票,车上挤得要死,简直是受罪。哪晓得一到广东却煞了眼,哪有什么黄金,黄泥巴倒不少,工作也黄了,花钱被介绍进一家玩具厂,第二天就被莫须有赶出来了。介绍工作的说钱不能退工作帮忙找,还不如自己找……”
“出门在外不容易啊!打工不容易啊!”
舒情她们听到这些言语看到他们的神情,感到十分理解和同情,但也爱莫能助,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祝愿他们能有好运找到事做挣到钱。
她们禁不住又去工业区其它工厂看了看。每个工厂大门前都是人来人往、人头攒动。他(她)们的脸色、神情、行动,都充满着希望,但也带着焦虑、不安、紧张、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