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轻尘也觉得奇怪,当她被拒绝已经成了习惯之后,猛然被允许进入探视反倒好像令她奇怪似的。
司空寒少有的在门口相迎,他知道墨夜在一天天的憔悴,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和墨夜一样枯萎了样貌,所以当他看到聂轻尘的时候,反倒是为她吃了一惊。
聂轻尘本来就形容纤弱,这几日不见,更显得羸弱不堪,她的眼睛中隐藏着深深的疲倦,无论她怎样微笑都无法掩饰,苍白的脸孔,眼睛深陷,唇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你……”
竟然异口同声,聂轻尘能想象的到司空寒会多为了墨夜而伤神,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邪妄张扬的冷王爷竟然会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他的变化让她吃了不小的一惊。
相视一笑,好像冰释了全部的芥蒂,司空寒看出聂轻尘眼中真切的关心,这时候的聂轻尘已经不再是他的侧妃,而是一个和他一样,关心和在乎着同一个人。
“她……”很想要问,她还好么,可是却问不出口,聂轻尘苦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墨夜不好,而且比司空寒知道的还要多,袁恒懿告诉了她一切,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的刨根问底。
“她在书房,你去见见她吧。”司空寒很诧异自己的做法,他目送着聂轻尘,明确的用肢体语言表示出对她的信任,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的聂轻尘,好像是笼罩在一层昏黄的光辉里,那样的温柔和煦,让人可以无条件的相信。
司空寒怔怔的坐进竹玉小院里的小亭子里,想象着以前曾经看到墨夜在这里小憩时候的样子,甜美可人,灵动非常,像是一朵绽放着芬芳的花朵,不用清风相送就已经可以将自己的甜香挥散出来,惹的连阳光都会流连在她的身上不肯离去。
聂轻尘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司空寒,心里一动,这个男人可以带给任何人无上的幸福,只要他肯,可这幸福,却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
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她欣慰于司空寒给她的相信,却对这一刻和墨夜相见心怀忐忑。
柳儿正在刺绣,雨铃站在她的旁边细细的看着,两个人看到聂轻尘都是一愣,旋即明白怎么回事,不多说什么,目送着她走进左手的书房。
聂轻尘对这里并不熟悉,可是却一眼就看向墨夜坐着的角落,像是她的身上有一块磁石一样,可以吸引着自己的心思。
墨夜显得越发的瘦小,聂轻尘定住了脚步,下意识的微微的转身,好像想要夺门而逃似的,可是静默良久,终于还是不忍心的回头看向她的方向。
冬日的阳光使整个屋子变得异常明亮,光束中有无数的细小尘埃翻腾起舞,像是灰暗的雪末,在屋子里扬撒着冬天的气息。
墨夜坐在小榻上,脊背挺的笔直,头向后仰着,唇瓣微张,她专注着盯着空中的什么东西在看,双手自然的支撑住纤弱的身体。她没有再穿以前穿惯的黑色,而是穿着藕荷色的一身,只在小袄上有一圈白绒镶边。
这样明亮的颜色却无法勾画出她曾经耀眼的神情,墨夜的脸是从未有过的苍白,这也许就是司空寒不再让她穿黑色的原因。最让人感觉无法想象和接受的则是她脸上的沧远寂寥,那是超越她年龄的沧桑在她脸上刻下的痕迹,好像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够冲洗掉的灰暗盘踞在她的身上,聂轻尘咬了咬嘴唇,慢慢的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向着墨夜走了过去。
“傻孩子……”站在墨夜的面前,聂轻尘的唇咬的更紧,良久才扯出一抹微笑,低声的呢喃着。
墨夜好像没有看到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似的,依然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着的人,而只是一个死了的躯壳。
聂轻尘吸了吸鼻子,缓缓的坐在了墨夜的旁边,她看着墨夜的侧脸,眼角潮湿,不自觉的将手按在了她的小手上。
墨夜已经瘦的指骨分明,聂轻尘的双手一按上去就像是被硌到了一样,本能的想要抬起,却更是将墨夜的手握紧,将她身体的微微颤抖也传到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平复她心中的伤痛,聂轻尘只是安静的坐在墨夜的旁边,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望向那片虚空。
“傻孩子,你离开这里吧。”不知道过了多久,聂轻尘干涩的声音颤抖着在墨夜的耳边响起。
墨夜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这句话似的。
“无论你去哪里,只要不在这里,好么?”聂轻尘的语气近乎是在哀求,她不自觉的抓紧了墨夜的手,盼望着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墨夜还是老样子,依然盯着半空中的虚无出神,聂轻尘切切的看着她,良久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不肯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期待着时间可以将她们带离这个境地。
那之后,聂轻尘就常常来探望墨夜,在司空寒的默许下,就连柳儿和雨铃也都对聂轻尘放松了戒心,聂轻尘的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更像是感同身受,雨铃和柳儿不明白,只当是她想起了曾经两个人相处过的情谊。
司空寒本该觉得奇怪的,可是他现在却没有任何心思去思考,本能告诉他,这个聂轻尘现在是值得信赖的,那他就相信她,甚至是奢望她能够将墨夜治好。
轻尘每次来都不久坐,有时候连话都不说,只是和墨夜并排坐在一起,两个人肩靠着肩,手拉着手,这样的举动如果是放在以前一定会让司空寒暴跳如雷,可是现在的他,却可以欣然接受。
他不敢去碰触,即使是想要给墨夜温暖也不能够,所以他盼望着聂轻尘可以做到。
当可以放心的将墨夜交付给聂轻尘的时候,司空寒更多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在亭子里发呆,那些不久前发生的事好像终于熬过了寒冬得以破土一样,纷纷在司空寒本已平静的心头冒出嫩芽来。
墨夜的身体不但是受到了虐打,可问题是,她经历了一些更不堪的事情,这才是她现在禁闭了自己的原因,那样的苦痛,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还好墨夜是个男孩子,如果她是女孩,也许早就寻死了。
可是,身为男孩却遭遇了那样的对待,难道不是更应该无法接受么?
但自己真的可以接纳这样的墨夜,为什么她还要这样呢,为什么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如果她不肯说,自己又该如何表明心迹,如果对她说,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她可以重新微笑。这样的话,到底对墨夜是个安慰,还是个更大的刺激。
司空寒不知道,就在他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司空逸却为了更严重的事情而伤神。
竹玉暖阁像是屹立在滚滚洪流中的一块顽石,周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可是司空寒、墨夜却好像定在了时空中的一瞬间,丝毫没有察觉到。
司空逸却看的仔细,虽然司空寒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虽然司空寒并没有在墨夜回去之后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