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怕什么!是王美人让我们处罚她的,就算死了又怎样?上面有王美人担着,还有刘姑姑授命。现在她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就算现在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的。”大家循声望去,见到说话的女子正是刚才第一个动手开打的那个,而现在都没有人敢像刚才那样去附和她了,怎么说也是条人命,而且还是一个被废的妃子,要是真死了,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啊……
见大家害怕地面面相觑,那个女子有些急了。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又像是要报前几天的恶气。蹲下身,那个女子一把拉过林飞扬的手,把已经昏迷的人奋力拖到了浣洗用的水池边,才停下来歇了口气。
看着一路拖过来形成的血痕,那个女子自己也觉得心里慎得慌,但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只能破罐子破摔了。硬着头皮,心一横,就将奄奄一息的人丢进了水池。
众人想阻止,却是晚了一步,大家都愣在了当场。
看着水面渐渐晕染开来的红色水样,那宫女眉一扬,失声大笑起来,样子近似疯癫。本想上前捞人的几个宫女都顿住了脚步,手足无措地站着。
“你们在做什么!”庭院门口,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一个淡蓝色宫装的身影迅速奔到了池边,当看到池水里漂浮着的那张遍布青紫,苍白而毫无生气的脸时,那女子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眼泪模糊了眼睛,手脚却没有停下。
“娘娘……娘娘……你不会有事的……”蓝色的身影迅速跳下水池,冰冷的池水立即漫上了胸口。
本来答应过她不来看她的,不过自己放心不下,才在皇上那儿讨了口谕,正大光明地来看她,没想到才刚来,就看到她被扔下水池的一幕。
瘦弱的双手迅速将林飞扬的身体往岸边摞动,冰儿小心地护着他的头,把他移到了岸边。怔愣中的几个宫女也回过了神,赶紧上前帮忙,才把人拖上了岸。
看着那张毫无生机的脸,冰儿在那一刻……绝望了……
“娘娘……娘娘,你快起来,你不是答应过冰儿,以后要做好姐妹的吗?姐姐……姐姐,我现在叫你姐姐,你快答应啊……你不是最爱摸着冰儿的头骂冰儿傻吗……呜呜……姐姐……你那么坚强的……快醒过来好不好……”冰儿趴在林飞扬冰冷的身体上,哭得肝肠寸断。
“嘿,姑娘,姑娘,你先别哭,她……好像还有一点气息呢……”一个宫女探过林飞扬的鼻息,居然高兴地跳了起来。
冰儿迅速抹了泪,破涕为笑地抱起林飞扬的身体,对着周围的人狂吼,“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把人抬进屋!”
众宫女“喔喔”地应着,都小心翼翼地动起了手。
黑夜如绸,没有星星和月亮的装扮,整个宫廷都显得诡异万分。
一个浅蓝色的身影轻轻一闪,躲过巡逻的侍卫和不时在回廊里穿梭的宫人,迅速地飞向一个华美却清冷的宫殿。
“奴婢求见主子。”浅蓝宫装的少女在门外轻声请求,不一会儿,厚重的宫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宫女看清来人后,再将门又开阔了些,让少女进来。
殿内的长明灯虽亮着,还是显得有些阴暗。对面的窗户没有关,所以那一层层轻纱被吹得飘舞飞扬,在这样一个春寒的夜晚里少了几分美感,而多了几分阴森。
帘后,一个女子的剪影微微动了动。浅蓝宫装的少女见之,赶紧跪下身来行礼。
“主子,奴婢冒昧求见,有一事相求。”
帘后的女子轻笑出声,少女抬头看见那个影子手一挥,算是让自己起身,可少女不仅没起,反而头深深地磕向地面。
“你啊,跟她久了,怎么变得这么直接和倔脾气了。”此种声音甜美而清脆,但是透着些许疲惫和慵懒。
“主子不答应,奴婢不敢起。”
帘后的影子动了动,像是换了个坐姿,而后缓缓出声,“我早就猜到了,你是要让我帮她吗?”
“是的。”
“你认为我会帮吗?”
“所以奴婢才斗胆来求您。毕竟……她现在对主子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少女称在地上的手轻颤着,因为这一切只是猜测,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来求这个主子的。
“你说没价值就没价值了?”
“可是她毕竟帮过……”
“够了!你应该试着去求皇上,他才可以救活她。”
“不!主子……奴婢不想让她活……奴婢想要她安静地死去,希望主子可以出手帮我。”少女眸子中透出一丝光亮,转而目光坚定地看着帘后的剪影,等着她的回答。
“哈、哈……看来她还真是会笼络人心啊……这么短时间内你就这么会替她着想……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保证,她要死得干净!”帘后传出的声音收起了慵懒,换上了满满的严肃。
“好的。奴婢保证!她是个好人,也请主子在她死后……不要在为难她。”
“那是自然,行了,我累了,下去吧。”
“是!”少女最后抬起眼来看了帘后那个剪影,迅速地退出了宫殿。
放心……与其让你在这宫殿中受罪,还不如就此让你安静地死去……
安静的深夜,粗重的脚步声在回廊中格外清晰,离冥飞速地向浣衣局的庭院飞奔而去。
今日一早便在一些大臣的陪同下去了近郊巡视河道,观察今年是否有洪涝的隐患,正在巡视途中,却收到寒枝急报,说李月筠生命垂危。他便立刻掉转马头,丢下一众大臣,只身快速赶了回来。
然而等他进了这宫门,已经是深夜了。一边往浣衣局赶,一边听寒枝泣泪涟涟地讲诉事情的缘由经过,离冥的手慢慢地紧握成拳,青筋暴起,脸上也黑沉地骇人。
“传御医没?”
“没有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太医不肯来,是奴婢和冰儿誓死保证,才找来了一个太医,现在正在诊治。”
听到这话,离冥黑沉的脸更是添了几分压抑的怒气,脚上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寒枝跑得气喘吁吁也跟随不上。
推开门,狭小的屋子里确是一股霉味传来,中间夹杂着淡淡的血型味儿。离冥一闻到这个味道,眉头立即皱到了一起。
“臣参见皇上!”正在摇头叹息的太医没料到皇上会突然驾到,慌忙跪下行礼。
离冥径直走向床边,刚才太医的摇头他也看到了,心里顿时永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
当看到床上面上伤痕累累,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人儿时,离冥的心都快疼得碎裂开来了。
“把那帮宫女通通抓起来,择日问斩!寒枝,马上去太医院,把那些太医都找来,一炷香时间不到,通通问斩!”寒枝担忧地望了一眼床榻,赶紧领命出去。
静静地查看着林飞扬的伤势,离冥的眸子越来越黑,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她的伤势怎样?”
还跪在地上的太医一怔,意识到离冥是在问自己,这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恕老臣无能,她的伤势太过严重,已经奄奄一息了,现在是出气比进气多,而且身上好几处骨骼已经断裂……”
“朕不想听这些!你马上给她治!快点!”离冥咆哮出声,每听一句她的伤势,他的心就像被一把利剑狠狠戳穿一般疼痛。
“恕老臣无能,现在她身体极为虚弱,又曾落水,现在发着高热,看她昏迷成这样,臣真的不敢……贸然动手啊。”那个老太医几乎已经在恳求了,跪在地上不断颤抖。
“那朕要你们何用?不管怎样,朕一定要你医好她!”目赤欲裂,离冥发狂般地怒喝着,转过身去看着床上的人儿,眼泪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筠儿……筠儿……听得到我说话吗……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我来晚了,你怎样惩罚我都没关系,只要你醒过来看看我,你起来啊,起来骂我,起来打我……都依你……”握着林飞扬的手,眼泪顺着手臂往下滑,离冥声音沙哑不堪。
然而不管他怎样乞求,怎样呼唤,床上的人儿眼睛紧闭着,一动未动。
经过所有太医的共同努力,林飞扬的外伤都处理妥当了,不过这内伤……
众太医只是开了方子,便跪在地上等离冥发话。此时的离冥已经冷静许多,然而眼眸中暗藏的戾气却是透露出这次事态的严重性。
让所有太医都暂居宫中,以防林飞扬突然出现什么意外状况,离冥守了一夜,终于走出了门,敢伤害他最爱的人,有些人他绝对不放过!
大殿上,离冥垂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一脸的淡漠,眼中却暗藏着杀机。
此时天刚亮,大殿没有开窗,还有些黑暗,离冥那英挺的鼻,完美的侧脸有一半隐在了阴影中。
王素心抬头对上那双慑人的眸子,心里已有几分明白,不过脸上却强装镇定,嘴角还挂着妩媚的笑。
“皇上,您不打算让臣妾起来啊……”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嗲,听得人一身鸡皮疙瘩。王素心朝着殿上的离冥撒娇带抛媚眼,那副样子真是媚到极致。
不过离冥只是冷眼看着,连往日故作的温柔都不见影踪。
“那要如何呢?让朕亲自来扶爱妃吗?”说着,离冥果然从殿上走了下来,慢慢踱到王素心的面前,俯视着她,正好可以透过她松散的衣领看到胸前的一片春光。
注意到他的目光,王素心心里偷笑,眼波流转,手就勾上了离冥的脖子,离冥嘴角扬起一抹邪笑,反手扣住王素心的手腕,将其从地上扯了起来。
王素心吃痛地倒吸了口凉气,压下心中的害怕,王素心依然妩媚至极地望向离冥。
但一对上那突然变得冰霜般的眸子,王素心整个身子一颤,已经酝酿好的话出了口就全变了味儿。
“皇上……你弄疼人家……了。”
“疼吗?”离冥眼睛微眯,另一只手大力地捏上了王素心尖细得下巴,她的嘴因疼痛而变了形。
“皇……呜……”说不出一句完整上的话,王素心眼里瞬时蒙上了一层水汽。
“怎么,你也知道疼了吗?那你是怎样对待她的?你这样的疼痛抵得上她的万分之一吗?抵得过朕心里的万分之一吗!”看着离冥凶狠的模样,脸因愤怒而有些扭曲。
王素心吓得眼睛一闭,泪水瞬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哭?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朕的面前哭!”离冥手上一放,王素心迅速滑到地上,抚着下巴不断抽泣着。
“皇上……怎么啦……臣妾没有做错什么啊?”王素心爬到离冥面前,拉着他衣袍的下摆,神色悲戚而无辜。
“没做什么,那她怎会被伤成那样!朕告诉你,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朕要你陪葬!”
迅速地抽离下摆,离冥重新坐回殿上。
“臣妾只是按着后宫的规矩来的,皇上你知道的……后宫交给臣妾掌管,臣妾不能乱了规矩不是,是她自己……”王素心在地上爬着,泣不成声,只是没想到离冥会如此生气。
“够了,后宫的规矩是用来管理后宫众人,对朕最爱的女人……一个后宫又算什么。朕的一切……都是她的!”
听到离冥从唇齿间蹦出的句子,王素心彻底呆愣了。是她错了,她太小看李月筠在离冥心中的地位,才以为被贬入浣衣局的她,再也没有能力和争,却是自己,从未赢过她……
泪痕干在了脸上,王素心一字不发地盯着地面,眼神呆滞。她……终究还是输给她了,不论是漠……还是皇上,都是她的!
“带上来!”离冥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似乎还不够满意,懒懒地抬眼,看向了殿门口。
一个老宫女被押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参见……皇上。”来人还未开口就抖成了一团,感觉到离冥看过来的冰冷目光,更是赶紧磕头求饶。
这一磕不要紧,偏偏她动作幅度太大,震得胸前的一个青花瓷的药瓶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刘姑姑和王素心看到那个瓶子慢慢停止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脸上一片死白。
再次走下殿来,在两人的目光下捡起那个药瓶,在手指间细细把玩着。
“刘姑姑,这下倒好,省的朕让人搜了。说说吧,这个药要怎么用?用在谁身上?”离冥嘴角带笑,声音也无比地低沉缓慢,温柔至极。
可地上的两人听来吗,却吓得冷汗直冒,面若死灰。
“皇上饶命!皇上命啊!这个药是王美人给的毒药,可是奴婢一直不敢对良妃娘娘用啊,奴婢真的没想害良妃啊,请皇上明察!皇上……”刘姑姑痛哭起来,不断滴磕着头。
“哦?怕什么,朕又没骂你们。”说着,离冥踱到案前,提起桌上的酒壶,将药粉撒在里面,满满地斟了两杯酒。亲自端上酒杯,离冥闲适地走到两人面前,递了上来。
“来,喝吧,偿偿。”像是在哄自己的爱妃吃饭般,离冥笑得格外温柔。可那两人吓得连哭声都没有了,怔怔地看着杯里清澈的酒。
缓缓地伸出手,刘姑姑绝望地闭上了眼,没想到在宫里处处小心,活了大半辈子,现在终于要离开了。这样想着,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凄绝的笑。
正在这时,旁边的王素心却是脑袋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离冥不满地一皱眉,唤了人把她拖出去,自己也扫兴般地将酒杯一扔。
刘姑姑无力地跌坐回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是不是这就意味这……自己暂时不用死了……
春日将尽,宫里的桃花都已落尽,只是在枝条上冒出些青翠的叶苞来,看上去分外可爱。
早晚的温差还是较大的,寒枝动了动,不知何时,自己居然趴在床边睡着了。替还在昏迷中的林飞扬掖了掖被角,寒枝担忧地望了望窗外。
此时已是风雨交加,刚一打开门,一股冷风夹杂着细雨就鱼贯而入,寒枝赶紧紧了紧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