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打开门,夏漱玉正想通知那个杨思琴自己是女子这个好消息,却被门后的景象吓呆了,那个矮子正和杨思琴并排跪在地上,低着头,杨思琴果然漂亮,大大桃杏似的眼,小巧的鼻儿,玲珑的小嘴,跪着都比那个矮子高些。
夏漱玉被吓了一跳,愣了半响,才开口问:“杨姑娘,你们这是。”
杨思琴不愧是见识过些江湖的,不卑不亢地看着夏漱玉,口齿清晰地道:“少侠,我和师兄从小亲梅竹马,若非爹爹阻拦,我俩早就应该结成连理。思琴早已发下宏愿,此生非师兄冯铁崖不嫁,万望少侠成全。”
夏漱玉看着杨思琴,再看看她身旁的小矮子,心里着实纳闷,自己就是怕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才挺身而出,为什么这小姐却放着她这么一个风度翩翩,俊俏倜傥的公子哥不要,非要一个五官不正的矮子?
“你就是她的师兄冯铁崖?”夏漱玉不能置信地又问了一句。
“正是在下,铁崖和师妹实是真心相爱,铁崖已向师父提了不下五次亲,但是师父嫌铁崖相貌粗鄙,实在不愿将师妹许配给我,所以才摆下比武招亲,铁崖本是拼了十二分的决心去迎战,谁知碰见少侠这样的高人。铁崖自知无用,但是今生也是非师妹不娶,如果少侠不答应我俩,我俩只好作对亡命鸳鸯,也好过世上这样互相牵挂地活着。”冯铁崖长相平平,说话却是掷地有声,不禁让漱玉对她二人有些刮目相看。见他二人决绝,漱玉赶紧把二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头上的秀才巾撤掉,一头瀑布般的头发立刻迎上娇媚的面颊,再把嘴上粘的小胡子撕掉,一张国色天香的小脸立刻惊艳了地上跪着的二人。
“我本来就是个女子,怎么会娶你呢,只是。恩,这个有点怕姐姐嫁给这个家伙”夏漱玉朝着冯铁崖一抬下巴,冯铁崖立刻红了脸,想自己堂堂男子被一个小姑娘打败,还被人嘲笑长相,实在有些面子上下不来。
“呵呵。”杨思琴甜甜地笑了,拉着漱玉坐在了床边上“没想到妹妹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人儿,我们俩实在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呢,听妹妹口音,像是京城人士,这通身的气派也不像是流民,怎么会来我们通州城呢?”
夏漱玉摇摇头,拉着杨思琴的手道:“先不说我了,你们二人既然已经心意已决,我也就没有什么阻挠之理,只是今后你们怎么办呢?”
杨思琴苦涩地一笑,看向冯铁崖,冯铁崖接过话道:“师父估计是不会同意我俩的,我俩准备在通州城外找一处住所先住下,一来可以照顾我师父,一来可以等他老人家同意我俩。”
“你们干脆浪迹天涯不好么,你的功夫又不是不好。”夏漱玉道。
杨思琴笑道:“爹爹年纪大,需要人照顾,米饭太软太硬都吃着不舒服,何况,闯荡江湖哪有那么容易。少侠功夫好,所以觉得很容易罢了。”
夏漱玉一时语结,她哪里会什么武功,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当时冯铁崖怎么就摔倒了,当下无奈地笑笑,道:“所以姐姐要等我进来,征求我的同意,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过私奔,是不是?”
杨思琴点头道:“姑娘是聪明人,果然一点便知,我们还怕是个不好讲理的人呢。”
夏漱玉微微一笑,对冯铁崖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久留了,我倒是做了一次帮倒忙的事,我待会修书一封,你们代为转达给杨老爷子就好了,我就先走了。”
“多谢姑娘。”说着杨冯二人又跪了下来。
夏漱玉只是觉得心里堵堵的,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匆匆写了封信,便要回客栈,杨思琴偷偷送她到门口,还送了一包银子给她,夏漱玉也接受了。走时,夏漱玉拉着杨思琴的手问:“姐姐端的一个人才,为何看上那样一个人。”她生性直白,此刻也就实话直说,杨思琴面上一热,倒被问得不好意思起来。
“姑娘,俊俏的郎君,我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天下苍苍茫茫那么多人儿,有几个能用真心对我?我便是找到这一个掏着真心对我的,我便不想放手了。”杨思琴不太好意思的小声道。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夏漱玉淡淡道,这是雪月的一首诗,京城广为传颂,她讨厌这首诗太过露骨,现在,却似乎明白了些,在心里有些模糊地现出一个人的人影来,赶紧甩了甩头。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永远离开京城,既然走了,就绝不会去,这点骨气她还是有的。
杨思琴点头道:“是这个理呢,姑娘有才情,模样又俊俏,喜欢姑娘的人一定很多吧?”
夏漱玉无奈地一笑,有人喜欢又如何,她的真心,却已经在别人身上。一想到这里,泪水就滴了下来,夏漱玉怕别人看见,转过头去,匆匆说了再见,便一个人投身到一片黑暗之中。
“姑娘小心啊。”杨冯二人的声音还在身后,夏漱玉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暗中,现下已到子时,所有的店面都打烊了,几乎连灯火都看不见,天黑得可怕,没有月光的晚上,伸手不见五指。
一滴雨沉沉地就滴落在夏漱玉的脸上,下雨了,夏漱玉一愣,哭的更厉害了,这么黑的夜,客栈都打烊了,她要去哪?这个陌生的城里,她能干什么?原来她除了运气好,其实什么都不会,真的什么都不会。
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扑了下来,片刻便把夏漱玉从里到外淋了个遍,前面几家客栈的灯光就透了过来,居然还有客栈开着?夏漱玉心里一乐,便跑步进了那家客栈。
“姑娘,天字一号房刚好空着,您住吗?”老板娘和蔼可亲,夏漱玉赶紧点点头,从钱袋里拿了银子给了老板娘。
“我这里刚好有干净的衣裳,姑娘全身都湿了,快换上吧。”老板娘接着问,夏漱玉又点点头,她的运气怎么能这么好?从京城到通州,客栈的上房好像总是为她空着一间,现在衣服湿了,老板娘就有干净的衣服。
洗了热水澡,夏漱玉又换了老板娘送来的衣服,不大不小刚刚合适,虽然样式不怎么样,却是难得的舒服,换好了衣服,夏漱玉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躺在床上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娘给她做了最好吃的水晶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也吃不到嘴里去,她拉着娘的手,让她给她再作一碗,娘却把手抽了出来。
睁开眼时,已经不知道是到了第几日的下午,嘴里有一股莫名奇妙的苦味。黄昏的光线在窗棂上镶出一个美丽的金圈,外面悠悠地飘来楼下小吃的气味,让她味觉一震。她记得她是没开这扇窗的。可是不知是谁开的窗,开合的角度,都是那么恰如其分,让人舒服到了心里,夏漱玉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便看见老板娘端着洗脸水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