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天之娇子,也难敌岁月蹉跎。当年铁骑驰骋辽阔草原,龙船横渡大江南北,创下伟业的一代圣主,如今也是风烛残年,竟在风寒病菌里翻了船。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康熙南苑行围时,得了风寒,回畅春园静养。十一月十三日丑时,急召皇四子,又召皇三子、七子、八子、九子、十三和理藩院尚书隆科多,到御塌前嘱咐:“皇四子贵重,深肖联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当晚康熙驾崩,隆科多宣布康熙遗诏,四阿哥终如愿以偿,成为这场历时几十年储位之争的胜利者。
四阿哥在隆科多的护卫下,连夜回了京城,康熙的遗体也运回了大内,安放于乾清宫内。为防内乱,皇城九门紧闭,隆科多亲守新皇住所,十三领旨接管奉台大营。二十日,四阿哥即位,免百官朝贺,诏告天下明年为雍正元年。
碎碎点点的雪花漫天飞舞,轻吻着大地,片刻就积起了薄被。掀开厚重的布帘,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脸上像是结了一层薄冰,疙瘩立起。雪静静地飘落在掌心,晶莹剔透,转瞬间融化成水珠。
唯我独坐小院,这几日雍王府里忙乱不堪,主子们都在收点行装,乐呵呵地憧憬着紫禁城里的明天。虽是先帝驾崩,又怎能掩饰得住成功的喜悦。
新竹踩着积雪,撑着小伞急步而来,笑着边走边道:“小姐,福晋说后天就搬进皇宫了,让小姐也一起走!”新竹是我的第三任贴身丫环,口龄伶俐,做事麻利,虽说容貌普通,到不失为一个女婢的好人手,再则哪个女人喜欢养一个美女在身边,我也脱不了这个俗。
听了新竹的话,不由得眉头紧皱,进去容易出来难,那企不跟坐牢一般。坐牢至多买通牢头,说不定还能过上舒坦日子,而这深宫里,处处危机四伏,稍不留神,指不定何时小命呜呼,急急地转身进了房,快速地穿上斗蓬,对一脸莫名的新竹道:“趁今儿府里忙乱又是大雪天,我们从边门出府,快!”说完提脚就走,新竹跟在后面,惊问道:“小姐,那这些衣物怎办?”
“不要了,身外之物,丢了也不可惜。”把脸深藏在帽中,避开他人,飞也似的向偏门跑去。让新竹先打前阵,见没人,她向我招招手,一起打开了小门,溜出了府。前几日就想离开雍王府的,只是外围都有人手看护,直到昨日才撤去,想必已登基数日,权力归位,局势初定了吧。
小跑了几步,站在墙角,陶醉地深吸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香气,沁人肺腑。住在雍王府真是憋闷,规矩条条框框,府里的福晋早就习惯成自然,对我这个自由散漫的人来说,实是惩罚。加之他如今是万人之上的皇上,即使他还有容忍之心,我也不敢言论自由,行动自便了。
两人顶着大雪,向前移动,外面的道路早就铺上了白白的积雪。雪上显少有足印,周遭一片白茫茫地沉寂。挽着新竹的手臂,大踏步前进。新竹紧紧地拉着我,时不时提醒小心着些,大约走了几百米,她不解地轻问道:“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心里也没有底,被她一问一丝慌乱,竟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花房回也白回,一个主意在脑中一闪而过,去求十三帮忙。
十三如今被封怡亲王,又是他的主要谋臣,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不入宫,做什么都好!我宁可是朵雪花,自由飘落,虽转瞬即逝,也不要成为娇艳的牡丹,围困在高墙深院中,年年企盼赏花人。挽紧了新竹,侧目道:“走,去找十三爷!”
积雪没过了鞋面,两人走地气喘吁吁,像烧开的水,喷出长长的气雾。新竹的脸红彤彤地,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如盛开的红梅。雪越下越密,都赶上电视机出故障时的雪花点了。一深一浅地踏着积雪,步履蹒跚,腿也似挂上了沙袋,失了力。
“新竹,到前面屋檐下休息会儿!”新竹嗯了一声,移步到了边上的屋檐下。轻解斗蓬,原来斗篷上已是一层积雪,幸亏厚实,还没湿到里子。
搓着手跺了跺脚,新竹立即将斗蓬重披到我的身上。远处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忙伸出双臂站在路中央,新竹大声嚷道:“小姐,快站边上,危险!”
与危险相比,总比冻死好,路上人迹罕见,到处白茫茫,也不知是不是走对方向。新竹一把拉过我,马车不急不慢地从我身边而过,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气得我叉腰跺足,冷哼了声,双手做了个喇叭状,大声嚷道:“大雪纷纷落下,全是皇家福气,下它三年如何,全放他妈狗屁!”
新竹战战兢兢地轻声道:“小姐,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可是大逆不道,我们快走吧!”想想也是,在这种文字狱横行的时代,弄不好成为雍正朝的开幕者。
新竹拖着我往前走,这样赶路也太辛苦了,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才好,拉着新竹地手轻唱起曲来:“寒风潇潇,飞雪飘零,长路漫漫踏歌而行,回首望星辰往事如烟云。犹记别离时徒留雪中情,雪中情雪中情雪中梦未醒,痴情换得一生泪印,雪中行雪中行雪中我独行,挥距少英雄豪情,惟有与你同行与你同行,才能把梦追寻……”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我诧异地回过了身,大感不妙,拉起新竹的手就跑。新竹惊惶失措地边跑边嚷道:“小姐,刚才那人听到你的话了吧!”
我可真是惹事生非的主,心里思忖着,脚下一个不稳,摔了轻吻白雪,连带着把新竹也拉下了地。
马车在边上停了下来,心里怒火三分,冷着脸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尘,回头愤恨地道:“脑系搭牢,神精有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