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翠瓦朱檐,高贵典雅的明黄色点缀着庄严肃穆的大殿,汉白玉铺就的道路一直延伸到了远方。
乾安殿内。
着着素色衣裳的妃嫔们按着品阶有序地跪在外殿的两侧,领头的贵妃站在内门旁的一侧,低声地和其余几位高阶位的妃嫔商量着皇帝的后事,太监总管小顺子目不斜视地守在内门外,面容严肃而紧张,见到贵妃这副巴不得皇上快点死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
对于这些,在寝殿内昏睡的井安然丝毫不知,一直静候在旁查探着皇帝脉息的老太医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轻轻悄悄地放下了皇帝的手,颤颤巍巍地提了自己的药箱,替半梦半醒的皇帝放下了龙床边的纱帐,合上了大殿的内门。
井安然却在内门合上的刹那,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他睡得并不安稳,早年在战场上的征战生活已经融合进了他的骨子里,过了多年的宫闱生活,他却还是想念着那马革裹尸的战场,那些陪着他的兄弟,自己那个聚少离多的哥哥……
在总管小顺子急急忙忙地请来侍奉自己多年的老太医时,他就已经被惊醒,只是不知道为何,还能隐隐约约记起之前所做的梦的梦境的他,不太愿意醒来。
有多少年,没有梦见以前的你们了呢?
惫懒地卧在被小顺子拾掇一新的龙床上,井安然吩咐了小顺子几句,就把人全都打发出去,继续睡了。
这,是梦吧?
井安然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足足愣了有小半盏茶的时间,他才回过神来,打量着周围这阔别已久的……家。
凌乱的假山石堆按着奇门八卦阵的样式整齐地排放在小小的院子里,临窗的荷塘与院中央的湖通过几条水渠相连,湖中从岸边延伸过来一座桥,桥的尽头,正到湖心,是一座湖心亭。
正值夏日,日头正猛,府中的下人们大多在午睡,连井安然这平日里没有午睡习惯的家伙,也抵挡不住这浓浓的睡意,直直地趴在亭中的石桌上,枕着《中庸》和《大学》,睡了过去。
“父亲让你好好看书,你却跑到这来偷懒了,嗯?”
还没等井安然欣赏回味完自家的风景,他的后脑勺已经挨了一个暴栗。
“哎呦喂,哥你轻点行不行!”
极力地掩饰住了在被打后做出的本能反应的那一瞬的动作的不自然,井安然抱着被打痛的后脑勺,龇牙咧嘴地埋怨道。
这熟悉的场景,不正是哥哥他……!
“哥,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啧,打得还真狠,使劲揉了揉伤处,井安然复又嬉皮笑脸地问起了时辰。
“……是睡傻了?再过一会儿,差不多该用晚膳了。”笑眯眯地翻了翻顺手抄起的《大学》,井若风很不客气地揭穿了自家弟弟想隐瞒的事情,“是患了相思病呢还是真的学不进去?父亲特意为你一人请来了夫子,你可不能辜负父亲一番心意。”
“没啊,我这不是犯困吗……”
心虚地笑了笑,井安然遮住了被口涎弄湿的《中庸》,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没有?”似笑非笑地瞥了井安然一眼,井若风若无其事地抽出了被井安然死死摁住的《中庸》,“啧啧,是睡糊涂了吧?安然,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嗯?”
点了点书中被口涎晕染而字迹模糊地部分,井若风嫌弃地把书扔回到自家弟弟的怀里:“你知道的,大哥在你还没出世时就战死沙场,父亲不希望我们井家后继无人,以后若再让我看到你三更半夜跑到这来推演阵法不睡觉——”
“可——!”
井安然顿时急了,平日里父亲管得严,他接触兵法的机会本来就少,若哥哥也……那他岂不是——
“……唉,算了,你随我来吧!”
敛了手中的书卷,井若风领着井安然,到了院子里的假山旁。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为天干,其之意义,除纪年外,还有兵法之意。
“甲为元帅,隐于后,是为遁甲。
“乙、丙、丁为三奇,乃副将:
乙为文官,曰日奇;
丙为武官,曰月奇;
丁责后勤,曰星奇。”
“那是分别对应谋士、武将和监军吗?”
听到井若风的讲解,井安然跃跃欲试,因天热带来的困意,在井若风开口的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以这么理解。”耐心地指导着安然,井若风时不时地移动着假山的机关,摆出对应的实例图示,以便弟弟更好地理解。
“乙、丙、丁三奇,可为三兵,出奇制胜。以阴阳五行释三奇,即甲为帅,为阳木,恐庚金克杀;乙为阴木,乙庚相合,为美人计;丙为阳火,木生火,可护主,为一奇;丁为阴火,有玉女称,亦可称奇……
“好了,今日就讲这些,快去漱口用膳。”
收起书卷,井若风喝了口茶润了润口,催促道。井安然恋恋不舍地还原了院中的机关,整理了课本,灰溜溜地跟在自家二哥后头,去了主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