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班,安小七刚走出售楼中心,便看到那辆同他主人一样惹人厌的、招摇刺眼的车子,还稳稳趴在停车坪上。
安小七拗不过心里难平的情绪,狠狠白了那辆车子一眼。尽管她清楚,她的举动简直幼稚到家。但做完这个白眼的动作后,她的心境,竟像从闷不透气的夏,一下子穿越到清爽宜人的秋。
当她晃晃悠悠地乘公交车回到家,换鞋时,她发现了鞋柜里的他的那双大鞋。这个意识,令安小七从宜人的秋,又被打回不透气的夏。
她心里骂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走,你还没走;我还没回来,你早到家了。这速度,说不是鬼送你回来的,都对不起鬼。
她气势汹汹地来到客厅,秦翱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抬手示意了对面的沙发,说:“坐吧,你应该有事情跟我谈。”
安小七将包扔到沙发上,人也坐了下去,忿忿道:“秦总……”
安小七的话被秦翱轻抬的手臂制止了,只听他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可以不用这样称呼我。”
“很好,我也认为‘公私分明’这四个字,非常适合在这个时候体现它的价值。”安小七双臂交握抱在胸前,说,“但你得保证,你以后不会公报私仇。”
“如果你本身对我是怀疑的,我再如何保证也没用。”秦翱语气淡淡的。
“我选择不怀疑。”
秦翱示意安小七继续。
“小子,既然是下班时间,那今天姐姐我,就好好教教你基本的做人道理……”安小七准备要撸袖子,却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不得以,只得停手。
她的话匣子刚要打开;她早就设计好的、骂人不吐脏字的教训话,还一个字没说;她那如弹簧般的舌头正磨刀霍霍,预备将秦翱斩杀于无形之时,秦翱微抬的手臂和话语,再次打断了她。
“我只能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我有远程会议。所以,你最好长话短说,拣重要的、有意义的说。”秦翱的语气依旧平淡如常。
“你是时间的奴隶吗?整天不是给人家五分钟、就是十分钟,你被时间奴役了吗?”
“只有时间的主人才会把时间划分的如此缜密。”秦翱微微欠了欠身,说,“安小七,同你谈话的每一秒钟,我都认为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你……”安小七觉得有必要尽快切入主题,主题就是:让这家伙从这间公寓里滚蛋。
安小七清了清喉咙,不得不将她设计的说辞的前半部分,用于教训这狂妄家伙的话去掉,直接奔主题而来:“你们当时是不是有说过,我来这边工作期间,这间公寓供我使用?”
秦翱点头,示意安小七继续。
“你们是不是还说过,这期间,这间公寓,只供我‘一个人’使用?”安小七双手按在自己胸前,以重点突出表示她一个人的程度。
秦翱点头,说:“的确,公司没说安排其它员工进来。”
安小七松口气,摊摊手,说:“就是呀。你这不不也挺明事理的吗?那你说,你现在要住进来……不是,你已经住进来了。是不是违背了你们的承诺?这么大的集团公司,做出这样出尔反尔的举动,公司形象何在?”
秦翱盯着安小七亮彩的双眼一秒钟,淡淡道:“可我不是员工,我是这房屋的所有权人。安小七,我们有跟你承诺,房屋所有权人也不能住进他自己的寓所吗?”
“你……”安小七气的有些浑身发抖,要不是一向自制力好,她差点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再次骂出一句“孙子”。
秦翱微抬左手,示意安小七息怒,他说:“安小七,我也有事情跟你谈。”
安小七气的颤抖的眼神看着秦翱,没说话。无言以对,就表示她不得不默认对方的话。
安小七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难不成还想倒打一耙,撵我出去?成,只要你在外面重新给我找好住处,我出去求之不得。谁愿意整天跟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在一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住在这里期间,你负责做早晚餐。当然,所需什么食材、工具,你提,我置办。每个月,我额外付你薪水。当然,你的餐饭我也负责,不管你的饭量有多惊人。”说到这里,可能秦翱怕安小七反应不过来,他少有的、耐心的又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说,你以后都不用去超市买菜,只是多做一个人的饭,但却能多赚一份工资。”
安小七沉默了几秒钟,脑子里在迅速盘算着他的话:自已不用掏钱,不过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个人的量,就能多赚一份工资。好事儿啊,马上要结婚了,多赚点钱不是坏事。
的确,她不待见他这人,可她没理由跟钱也过不去啊。要说不稀罕赚他的钱,那在他公司里工作,还不是赚他的钱嘛。安小七这样说服自己。
她抬脸对上秦翱的目光,问:“你打算每个月付我多少钱薪水?”
秦翱伸出食指和拇指,在安小七眼前晃了一下。
安小七一手托着腮,寻思:干不干?“八百?”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安小七,你就是觉得你自己实在没有价值,也不至于把我想的那样吝啬。八百,亏你想得到。”秦翱不屑。
秦翱的话简直让安小七双眼放光,她咽了口唾沫,看着秦翱,问:“八……八千?你的意思是,八千?”
安小七甚至已经隔着茶几朝秦翱探过去了身体,她也伸出两根手指头到秦翱面前,以让他确定。
秦翱眼中出现一丝反感,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靠了靠身体。这个时候的安小七还真是体现出了财迷们常见的嘴脸——一副丑态毕露的样子。但为了寻回某种“味道”,他还是强忍不悦,点了点头。
“成交。”安小七坐回身体。心里盘算,那戒指花了她八万多大洋,她至今还心疼肉疼浑身疼呢。这样一来,工作不耽误,不过做饭时一个举手之劳,每个月净添八千大洋,倒也多少能补补那枚戒指造成的财政赤字。
不过此时,她在心里对秦翱更是看法多多。这无疑就是一纨绔子弟,放着家里的别墅不住,跑来跟自己抢公寓。这还不算,放着家里的厨师不用,再出来多花一份钱,找人做饭。哎呦,真真一副败家公子哥做派。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看着彼此,各种不屑,各种情绪交替上演。看向彼此的眼神,那叫一个感情丰富。
管他什么做派呢,有些事情还是落实清楚的好。安小七想了想,说:“既然要开展另一项合作,那么我们就把细节落到实处吧。比如说我的工资怎么发?是当月月底发,还是下月月初发?是发现金还是打卡?需不需要我每天记着自己的考勤,月底给你过目?”
安小七还真不愧是财务出身,各种细节,各种谨慎。
“你想怎么发就怎么发,可以月结,也可以我提前付你。发放形式,最好是我给你转账。考勤不需要记。”秦翱一一回答了安小七的疑问。
“我也不占你便宜,还是月结吧。每月月底,你把薪水转我账户里。提前说明一点,你的这份兼职恐怕我也做不了多长时间,至多两个月。我很快就要结婚了,我未婚夫也在上海。所以,结婚后我还住这里也不现实。”
秦翱站起身,说:“那就这么定了。”临走之前,他将面前茶几上放着的一张名片,推到安小七的方向,并说,“这是商场百货部经理的电话,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你看看需要什么,打电话让他安排人送过来。一个小时之后我要吃晚餐,有问题吗?”
安小七有些为难:“商场还管配送吗?”
“南建在这家商场有股份。”秦翱回答着,朝书房走去。
不知怎的,这次唇枪舌战之后,他的心情竟没有先前几次那般的舒朗。她要结婚?哪个男人的品味如此离奇,居然要娶这么个女人回家?
秦翱想到赵周的脸,一个,有了未婚妻还在外面公然养情人;另一个,甘之如饴,心甘情愿地嫁给这个这样一个男人。
秦翱摇摇头,不知自己心里堵从何来?这样的组合看似合情合理:男的另类,女的奇葩,倒也绝妙。
商场百货部经理亲自来送菜,结结实实、硬硬生生的把安小七架到了“有钱人”的服务行列。
那经理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为了回应,令安小七的腰也直不起来。更加夸张的是,安小七拉开门的时候,他竟然喊她:“夫人。”
“我不是。”安小七笑容僵硬,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纠正对方。也不管对方的双眼马上瞪得跟灯泡似的,重新开始研究她。
搞什么,安小七心里骂道,眼神不好使呀,看不出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吗?安小七绝对没有贬低自己档次的意思,只是她很看不惯秦翱“自以为是”的样子,不屑跟他同档次。
在送那经理出门的时候,安小七解答了对方满心的疑惑:“我是秦总的远房表姐。”
在那经理的八卦欲望得到满足后,安小七松了口气。刚才,面对那经理疑惑的眼神,对解释她和秦翱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关系,她着实动了一番脑子,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公司员工,这样很容易让人产生延伸想法。
安小七想,也不能说是他的佣人,她才不屑降低品格给他当佣人呢(千万别说她现在不就是在做着佣人的活儿嘛,小心安小七削你。安小七认为,她是顺便,是举手之劳,反正她也要做饭也要吃饭。总之,她才不是他的佣人。)。
所以,想了想,还是远房表姐合适。你查去吧,我是他七大姑的八大姨的王三叔的四舅妈家的表叔的女儿,等你什么时候查明白了,我也结婚不住这儿了。
安小七为自己脑袋偶尔的灵光闪现而骄傲无比。
但同时,她也为刚才那经理的过分服务而感觉不适。她没办法做到别人那样昂首挺胸、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点头哈腰,近乎于奴颜婢膝般的服务。
啊哈,安小七想:有钱人的生活于她真是一种难为。她这只旱鸭子,注定住不了那种别墅里带恒温泳池的富豪家。
好吧,好吧,就算她狗肉上不了筵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