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低三下四地向自己的仇家求助,这个决心,回来的路上安小七一直在下。此时,她站在客厅里,更加清楚,她必须立即马上去找那家伙。否则,拖得时间越久,她那不坚定的决心说不好就会在哪一刻荡然无存。
她直直走去书房。她知道,这个点,他肯定在书房。
抬手欲敲门,她又垂下手,想:这样进去,上来就说请他帮忙似乎不大合适。对了,他的茶。
安小七想到每天他都会让自己给他泡杯茶。
安小七跑去茶水吧,哪里还有那只他惯用的泡茶的茶杯的影子,想必他自己早就泡好端进去了。
不对,干嘛要这样曲意奉承,刻意降低自己的品格?安小七双手撑着吧台,纤长的手指弹钢琴般敲打着桌面,以排泄内心的毛乱。她想:自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这样式微?
想到这里,安小七又从茶水吧走向书房。过程中,步履异常坚定。然而,当她走到书房门口,抬起手臂准备敲门的刹那,她刚为自己打满的气,再次一泻千里,像爆掉的轮胎似的,瞬间蔫了。
她吁一口气,这不是为难自己吗?早上还搞的那样僵,人家搭不搭理自己都难说,更别提帮忙了。
安小七颓然地用额头抵着门板,在挣扎到底要怎样开口。钱老的话跃然于脑海:求事到人家家里去,上下楼的楼梯特别硬。此时,她又一次用实践检验了真知,觉得岂止是楼梯硬,连门板都成了铜墙铁壁。
乔莎走的时候态度很决绝,说明她已经接近鄙视自己的人格了。安小七不能让最铁的闺蜜用鄙视的眼光看自己,她需要证明她自己依然是一条胸中坦荡,一身正气,铁骨铮铮,说句话都能把地上砸个坑的真君子(女汉子)。
但显然,目前只有把这事儿解决了,她才会配得上乔莎心里顶天立地的中国好闺蜜形象。
天呐,最近出的一些事儿,难道源头是相通的吗?怎么像是一条藤上的瓜,联系到一起,基因不是一般接近,逻辑不止一般密实。悲催的是,那家伙就是那根长出倒霉瓜的麻烦藤。
安小七将全身的重心,全都交给了额头跟门板接触的那个点,心里在呐喊:上天,这样对我真的好吗?我也是一个正经受感情失败的人呐,我心里的伤也需要人来抚慰啊。为什么到头来,反倒要我把自己的伤放一边,先去为别人疗伤?高尚的人那么多,根本不差我这一个。您这次就高抬贵手,网开一面,让我自私一回,利己一回,不行吗?
就在安小七内心极尽挣扎、郁闷、埋怨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拉开。
支撑身体重心的点嗖然消失,安小七直直朝里栽去,一头扎进一个比铜墙铁壁多份温暖的胸膛。
秦翱拉开门,安小七就出乎意料地一头栽了进来。由于事发突然,两人谁都没有准备,在安小七的冲击下,秦翱往后退了一步,他下意识的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这一瞬,满满充斥着秦翱感官的安小七的气息,就像她的人一样,出现的太过意外,太过强势,也过于猛烈。秦翱有些心猿意马。他低头看向她的眼神幽深而炙烈,渴望中透着遏制。
安小七在心里骂了声,最近是被狼狈鬼附身了吗?她双手撑着秦翱结实的胸膛,想把自己解放出来。出乎意料的是,她感觉他的力道似乎加大了些。
安小七吃惊地抬头望向秦翱,只觉得他的眼神较之平常更复杂难懂。
“安小七,你刚刚还同你的女性朋友说了那样一堆深情款款的话,三个小时不到,现在又来对我投怀送抱,你善于双性恋和多边恋吗?”安小七懵懵的眼神,令秦翱不得不竭力遏止自己的欲望。他的声音,明显透着隐忍。
安小七没有察觉到秦翱声音的变化,她奋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我才不是双性恋呢。我的取向很正常,这你知道。”
“我们之间有那么熟吗?以至于你的取向正不正常我都知道?”秦翱隐忍的声音逐渐恢复正常,他很认真地看着安小七,反问,“还是,你是想用实际行动来向我证明?”
“真好笑,我就是要证明也不会找你这种花花公子……”安小七赶紧收住话头,这次可不是来吵架的,她提醒自己。
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产生,而后竟然又压抑欲望,这令秦翱觉得非常匪夷所思。他蹙着眉,看似漫不经心地抬手拂了几下胸前的衬衣。
安小七几次见识到了这家伙的洁癖程度,心里暗骂道:大老爷们家的,真做作。不过她也懂,现在有求于人,尽管心里万般厌恶,只能隐忍,非但隐忍还要配合。因此,她几步窜到秦翱身侧,两手飞快得替他拂着衬衣的前胸,说:“要不,你还是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安小七露出两排大白牙,吃力又卖力、拼命讨好地笑着。脸颊上深深的酒窝,没有正常笑起来时从容,反而显现出对她的鄙夷。
秦翱就势攥住了安小七的手腕,他逼视着她的眼睛,问:“我花花公子跟你有关系吗?”
安小七想要抽回手腕,但敌不过对方的力道,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淡吃萝卜操的哪门子咸心啊。您随意,过您喜欢的生活。”
就知道,她不会说出什么中听的话。秦翱松开握住安小七手臂的力道,看着她不解的眼神,心里冷笑一声。不用说她,此时,就连他也觉得自己的问话够怪诞。
“把你的血盆大口闭上,不会谄媚就别笑。你那僵尸笑,很可能把林正英招来。”秦翱长臂挡开安小七,大步走出书房。
他又一次这样轻飘飘地把自己推到一边,安小七再次感觉到她的分量不如一片叶子。被人全盘忽略自身价值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在安小七发作前,她想起了此次来贴冷屁股的重要目的。
没有“人”的分量也好,无足轻重也罢,忍,再忍。安小七深吸一口气,只要她自己重视的人重视她就够了,其他,无所谓。想想韩信还受得了胯下之辱,她安小七一个无名小卒,又不会青史留名,这点屈辱还算个啥?
******不常说:甭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吗?此时的安小七只要达成目的,黑白已经不重要了。
她提起一口气,气润丹田,中气十足地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声:“我有事情请你帮忙。”
秦翱没停步更没回身,没听见似的继续朝前走。
安小七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侧,说:“乔莎的那个姜子牙机长,不不,姜至尚机长,你跟他挺熟吗?你们的关系很近吧?是家人还是朋友?你去跟他说说,就说事情不是他看到的那样,我只是在帮乔莎甩掉一个对她死缠烂打的尾巴而已……事情其实……”
“出去。”一道冰冷的命令,惊醒了在琢磨如何继续表达的安小七。
下一秒,安小七狂叫一声,紧急背过身去,说:“变态啊你。”
刚刚在她讲话的过程中,秦翱正背对着她解衬衣的扣子。此时,他已经把身上的衬衣脱了下来,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也就是说,刚才整个秦翱宽衣的过程,被安小七的双眼现场直播了。但由于她大脑CPU,在秦翱面前总显得很低配,只顾表达想寻求对方帮助内容的她,根本无法同时运行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程序,从而出现了短时的卡顿死机现象。因此,视神经传达到大脑的信息被卡住。但秦翱的一声冷喝,为她清理了内存,刚才眼睛所看到的,此时在大脑里成像特别清晰。因此导致了她当下的全面崩溃、死机现象。
此时,她背对着秦翱,只能使劲地眨着眼睛,一脸惊魂未定。
“不是第一次了,你很喜欢跟男人一起进浴室吗?”闷热的盛夏夜晚,秦翱声音冷的秒杀空调。
安小七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奈何她那颗配置不高的脑袋,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支支吾吾,手足无措。
“给你两秒钟,再不出去,我就把你扔进去。”秦翱不知何时来到安小七身侧,他指着浴池示意。
安小七的脑袋总算灵光了一次,秦翱的话音未落,她就如箭一般,“嗖”地一闪,奔出了浴室。
沐浴之后,秦翱穿着浴袍走进房间,看到安小七正端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望向自己的方向。
一看到自己,她立马站起来,迎上前,说:“请一定帮我这个忙。在姜机长面前解释一下,好吗?”一脸的可怜兮兮。
秦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径直朝床畔走去,抬手掀开薄丝被一角。
安小七等不及了,她抢在秦翱下一步动作前,挡在他和大床之间,眼巴巴地望着他:“你还没回答我。”
暖色的灯光,此时显得分外暧昧,安小七的举动更加令人遐想无限。此情此景之下,若是换成其他女人,秦翱会果断将其推倒在床上……只是,眼前人姓安名小七。
秦翱盯着安小七雪亮的眸子,她的这扇心灵之窗较之他人更加透澈、清亮,他轻易就看到了她如同山泉水般清澈的灵魂深处。
“我已经跟至尚说过了。”秦翱盯着安小七,语气俨然没有了先前的冰冷。
迄今为止,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这个女人第一次让他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尽管直到现在,他都认为她足足笨成两头猪。
只不过,束手无策这个词,在此时的他认为,并非只是传统意义上的贬义词。他心里隐隐的小开心在暗示他,其实他束手无策的挺甘心情愿。
安小七眼睛里闪着光,脸上的笑容也绚丽了很多,酒窝甜的几乎能溢出蜜来。她说:“你解释清楚了吗?他信了吗?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看到她由衷的笑,秦翱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安小七,逗她的念头油然而生,他问:“想知道?”
安小七的头点的像捣蒜。
“我告诉他,你是我女朋友。”
顿时,笑容在安小七脸上垮掉了,她道:“还不如不解释。”
秦翱拿起床头边上的手机。
“你干嘛?”在秦翱面前,安小七少有的机警道。
“告诉至尚,下午我跟他开玩笑,餐厅他看到的那一幕,”说到这里,秦翱表情突然无比认真,说道,“真假难定。”
说时迟那时快,安小七双手出其不意的从秦翱手中抢下手机,道:“算了算了,先这样,起码今天先这样吧。以后慢慢再解释。”
想了想,她又问:“不过,你跟姜子牙,不是,姜机长,你们是什么关系?以后不会常常见面吧?”
“至尚的父亲是集团姜总工。”
“姜,姜总工?”安小七有些口吃。心里盘算:姜至尚有没有跟父母住一起呢?要是这样的话,今天他回家后不会把这件倒霉事儿告诉家人吧?
天呐,要是这事在集团传开,以后她还怎么做人?他可以换女朋友潇洒地如同换衣服,她可不行。
第一,她不是那些演员、明星、模特,需要借人上位,博得大众眼球、媒体注意。她安小七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上头条,被人津津乐道,当茶余饭后谈资这事,她可要不起。
第二,失去了熟悉的赵周,目前她的感情家园正破屋残瓦,草木萧瑟,她还没来得及休整重建。或者说,她懒得去休整重建。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就连熟成赵周那样的男友都有可能将她丢弃,谁又能保证,未来走进来的那个百分之百陌生的人,不会将她丢在半道上?
安小七感情世界的大门,早在赵周将那枚戒指抛在空中那刻,就吱吱呀呀地徐徐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