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七突然双眼闪闪发光,她松开环在胸前的双臂,一手握住秦翱的左腕,另一只手掌伸出,示意他暂停说话。
安小七想,他要向自己低头认错了!这一刻,简直是战争进程中最为辉煌的时刻!这样的伟大时刻,一定得载入史册!
因此,必须得用正统、工整、严肃的态度去对待。
秦翱纳着闷儿,配合安小七来到客厅,他活动着被安小七攥住的手臂,提醒安小七道:“3。33米。”
到了沙发旁边,安小七松开手,看着秦翱,会心一笑,道:“规则是我定的,最终解释权归我。”同时,她示意秦翱站在原地不要动。
接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又弹跳起来,道:“再等一下,我说开始你再继续。”
安小七兴奋地一路小跑着冲去茶水吧,她拿起一个有盖子的茶杯,倒上水。
秦翱听着安小七的话,看着她溢于言表的喜悦,突然就明白了她何以这样兴奋。不知怎的,沉闷的心情也随她欢快的动作雀跃了起来。
安小七端着水杯再次回到秦翱站立对面的沙发旁,坐下去之前,她眉开眼笑地看着他。
坐下去之后,她翘起二郎腿,一手托着碗底,一手用茶杯盖拨弄着那碗既没有茶叶,又没有冒热气的凉开水。
她慵懒地抬头看了秦翱一眼,说:“说吧,还有……什么?”其姿态之高冷、之端庄、之工整,跟深宫里的皇后娘娘有的一拼。
秦翱心底难以压抑的笑意,体现在了他舒朗的眸子上。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说:“还有……”
他故意顿了顿,安小七则从容地喝了口水,水到嘴里,心里感慨:今天的水真是清甜无比,沁人心脾。
安小七抬头对上秦翱一双格外透亮,似乎还隐含笑意的眸子,说:“继续,还有什么?”说着,又心满意足地低头喝了口杯中的“甘露”。
“我饿了,安小七你是不是该去做饭了?”
安小七睁大疑惑的双眼看着秦翱,嘴里含着一口水,直到急得说不出话,才想起应该咽下去。她的二郎腿已经放了下来,后背也挺直了,水杯放到茶几上,盯着秦翱问:“还有呢?”
秦翱故意蹙眉,想了想,说:“哦,我看你买了蘑菇还有西红柿,做汤的话,我比较喜欢西红柿鸡蛋汤。”
安小七“嚯”地站了起来,她的目光近乎祈求,说话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可怜:“还,还有呢?”
“少放点盐,清淡些比较好。”说完,秦翱转身径直朝书房走去。
安小七双手抱头,瘫坐在沙发上,白白浪费感情做了铺垫,人家根本没有道歉的打算。突然,她双手握拳垂在身侧的沙发上,恨恨地想:果真不是什么好鸟,居然还指望他赔礼道歉,还不如期盼地球倒转。
秦翱到了书房,打开电脑,弹窗里出现比利时公司助理的脸,对方说道:“秦总,股东们等您开会,请您对本次投资案的决议作出批示。”
“通知股东,会议延后半小时。”说完,他又迈步走出书房。
助理智慧明亮的双眼闪出过于惊诧的目光,什么时候万事靠两边,工作一马当先的Mr。qin会把工作排第二?更何况,还是他特别重视的一项投资案。
秦翱径直走向厨房,安小七一副恨恨的表情在削土豆,就好像跟土豆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深仇大恨这四个字,让秦翱回想起电梯里那位阿姨的话,“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两口子哪来的深仇大恨”。心里激流阵阵,嘴角也就跟着上扬了。
秦翱站在厨房门口,对着安小七的右侧面说:“喂,安小七,我为上午的事情向你道歉。你看看,需要我来帮你打下手,还是直接由我来准备晚餐?”
原本满心期待地等他“赔罪”,他却生生让自己希望落空。如今,已经不再如当初般期许了,他又假惺惺地来道歉。
安小七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脸对着厨房雪白的墙壁,叹了口气。道歉也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一过,任凭你再如何诚恳真挚的语言,也难免带着一股变质的霉味,让人反胃。
安小七看也没看秦翱,重又低头操刀削着土豆,道:“一个月八千,本月31天,一天两顿饭,平均一顿饭129块。你来做晚餐,是希望我付你129块钱吗?”
秦翱朝安小七走去,说:“安小七,你居然不姓钱,真是钱姓莫大的损失。”
安小七一刀横在秦翱朝自己走来的方向,眼睛瞪得圆圆的:“3。33米。”
秦翱收住了脸上的笑容,盯着安小七手中明晃晃的刀子,想不明白,这女人轴成这样自己都不讨厌,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自己出了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做帮厨了?”秦翱站在原地没再继续靠前。
安小七冷笑一声,继续处理土豆,说:“我又不是大厨,用不起帮厨。”
“安小七,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太肆意。”安小七不咸不淡的话终于“激怒”了秦翱。
安小七啪一声把刀拍在案板上,侧过身正对着秦翱道:“那你以为我的忍耐是无底洞吗?真是笑话,放眼天下,做错了事情,还能如此趾高气昂地指责别人的,除了你秦翱,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这才对嘛,有事儿说事儿,哪怕排山倒海般的暴烈,也好过不咸不淡的平静。心里的怨只有宣泄一种途径,不咸不淡地藏着掖着,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火山爆发,是会癌变的,最终会蔓延扩散,意识到疼的那一刻,两人的关系就无力回天了。
秦翱摊摊手:“所以我为赔罪,诚挚地向你提供了上面两条建议。”
安小七怒目盯着秦翱,解下围裙,一把拍在案板上,道:“我饿了,二十分钟后我要吃饭。”
一副秦翱的口吻。同时,她似乎想学他,也摆出一副高冷傲娇的样子,却不曾想,有些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后天拼死也学不来。
安小七昂着头,背着手,楞把高冷傲娇,演绎成一副旧社会欺压良民的恶官形象。从秦翱身边经过的时候,秦翱很配合地闪身为她让了道。
安小七在客厅坐了两三分钟,怒气刚才全都对他吼了出来,身体格外轻松,不免竖起耳朵倾听厨房的动静。不想,却听出了问题,锅碗瓢盆响动的声音和频率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又听了一会儿,太不正常。
安小七轻步走到厨房门口,却见正在打鸡蛋的秦翱,一个鸡蛋磕了四五下都没磕出缝,也不知是第六下还是第七下,力气用大了,鸡蛋直接打到了地砖上。
这边地上的狼藉还没收拾,那边灶上锅里的水开了,把盖子顶的叮当乱响。再看他,夸张地迈开一条长腿,越过地下的狼藉,跳到炉灶旁关火。
安小七不住地摇头,心想:亏得厨房这样大,否则,光这两条大长腿就无法安放。
一股不太好形容的味道钻入鼻孔,安小七不停嗅着鼻子。只见秦翱掀开锅盖,望着锅内的表情有些困惑和不确定。
安小七不由自主地朝散发着怪异味道的锅走去。
意识到安小七朝这边走来,秦翱立即把锅盖重新盖上,回身看着安小七,脸上的表情和身上挂歪的围裙一样怪诞。他说:“你出去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安小七看看躺在地上的鸡蛋,鼻子里的气味在提醒她,晚上的这顿饭应该挺离奇。
秦翱的视线也移向那坨鸡蛋,讪讪道:“那个鸡蛋的皮太硬。”
安小七没有评论,径直来到秦翱身侧,将锅盖掀开。顿时,眼睛张的很夸张,她咂砸舌,西红柿被剖开两半,在半锅清水里煮着,还伴着几段大葱,几颗蘑菇,两块土豆,因为土豆也是从中间被剖开的。
她看着秦翱,指指锅里的东西,问:“你这是?”
“西红柿鸡蛋汤,我想加上点蘑菇和土豆也不错,味道会更鲜美。”秦翱说得很从容,就像在会议室发表观点一样。
“所以,你打鸡蛋是准备现在往里放?”安小七指指地上的鸡蛋。
“当然,水开了放鸡蛋,不是吗?”
安小七点点头,说:“蘑菇体积挺大,囫囵个儿下锅啊。还好,西红柿和土豆总算一分为二。”
秦翱摸了摸额头,往锅里看了眼,一脸奇怪道:“我以为煮煮自动就化开了。”
“除非你把蘑菇、西红柿,还有土豆身上装上防水防高温的高科技装置,按钮一按,锅内自动开花。”安小七盯着锅里的东西,替秦翱补充说。末了,她又抬头望着秦翱,问,“请问您过油炒了吗?”
“对,幸好你提醒,忘记放油了。”说着,秦翱长臂一伸,将油桶拿过来,准备往锅里倒油。
安小七从半道上截下油桶。秦翱还抱怨:“热锅放油,安小七,再不放油锅就凉了。”
“哎呦,你居然还知道要热锅放油。”安小七扯扯秦翱身上的围裙,说,“别猪鼻子插葱白——装象了,赶紧解下来吧。”说着,又看看那一锅清水煮菜蔬,摇摇头。
“不对吗?”秦翱脸色还很坚定,“难道西红柿鸡蛋汤不是这么来的吗?”
安小七没回答,伸手指指冰箱,说:“幸好昨天买的黄豆芽没做,你把它拿过来吧。今晚只能吃它了。”
秦翱解下围裙,一脸犹疑地问:“那西红柿鸡蛋汤……”
“完蛋了。”安小七打断他说。同时,她又看了眼那锅清水蔬菜,道,“东北有道名菜叫乱炖,你这叫乱煮,连菜名都没有。”
秦翱讪讪地放下围裙,朝冰箱走去。
安小七几步撵上他,说:“算了,我自己来吧。秦大少爷,您区分得清黄豆芽和绿豆芽吗?”
秦翱的表情一愣一愣的。
安小七又摇了摇头,打量着挺拔的秦翱,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出落成这样不容易啊。”
秦翱知道,自己的短处暴露无遗了。他索性道:“我没怎么接触过厨房,都是有人做饭,或者出去吃,或者叫餐。”
“那你还言辞灼灼地要做晚餐?”安小七道,“你的这锅‘猪不看’,是想叫板天津特产‘狗不理’吗?”
秦翱耸耸肩:“我以为做饭挺简单的,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