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鞋袜上床,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了个吻,虽轻,却是很久很久,像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带着浓浓的情和淡淡的绝望。南圳,你能否醒来,看我一眼?
在他旁边躺下,倚着他的身体,闻着他身上浓郁的药香,和几不可闻的呼吸。此刻,安心与不安就这样交织着,竟也是幸福。
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努力贴近他,这样就不会冷了吧。他的体温似乎常年都是微凉的,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清冷,再配上那副天人般的姿容,竟是如梅般高洁,却不冷艳。将他的头放在我的胸前,让他听听我的心跳。这是属于我生命的律动,你是否能听到?
睡吧,或许明早醒来,我就能看到你那双深邃风情的眼。
虽说是睡下了,但其实并不敢真正的睡着,所有的感官都是醒着的,随时注意这身边动向。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身边的体温升高了不少,隐约间能够听到弱弱的呼吸声。
我撑着半边身子,摸了摸他的额,发现没有之前那么冰凉了。一时间有些激动,一瞬不瞬地愣在那里,后知后觉地起床,将一旁盖着轻纱的夜明珠上的轻纱掀掉,拿起来放到床边。
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只不过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要醒了吗?
“南圳!南圳!”我轻轻地叫着,不停地用手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南圳,你是醒了吗?挣开眼睛来看看我啊!”
他的头轻轻地晃了一下。
“南圳!”我凑到他耳边,“我是滢滢啊,你真的不看我一眼吗?”
似是等了很久,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我一动不动地趴在床边,巴巴地看着,呼吸都不敢大声,是没一下子静的出奇,我的心中竟是说不出的紧张和激动。仿佛在等待一朵花开一般,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抖动,我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滢……滢……”直到眼睛挣开了一条缝隙,似是有感应般偏头看我,发出沙哑微弱的声音。于我,却彷如天籁。
“南圳,你终于醒了!”我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靥,眼泪却是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欲伸手帮我擦泪,奈何没有力气,怎么也太不起来。
我用手胡乱抹了一下,“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头。
我不再问他,直接出去找人。
他想拦住我,我却是不理他。或许什么事都可以听他的话,但是只要与他有关的,绝计不能听的。我可没忘记上次他病重,居然拿了常吃的药来糊弄我的事。
“快,去请方先生,就说公子醒了。还有派人去夫人那边说一下。”我走到外面对着值夜的丫鬟说。于是一大批人开始忙活。
很快方诺就来了,还是白天穿的一身衣袍,周身都很整洁,看不出一丝凌乱,看来他今晚并没有睡下。
“怎么样了?”方诺看完之后来到外间。萧夫人已经进去陪着南圳了。
“性命是保住了,只是这次受伤过重,不仅仅是皮肉,已经伤及脏腑,这两日虽是一直在用药,却也一直是在吊着命,内伤一直没好。现在,是新伤旧病一起,来势凶猛啊!”
“要多久能康复?”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还要好好修养,切勿操劳。”
“恩,知道了。你放心医治吧。”我接过药方交给一旁的丫鬟,然后转身进去。
萧南圳正和萧夫人在说话,神色自然,出了脸上苍白一些之外,不像大病之人。
“伯母,现在南圳醒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快去休息吧。”看着萧夫人这几天来的憔悴,我上前劝道。另一方面,也是怕萧南圳累着。
“好好,你看我一高兴就忘了,圳儿大病初愈,应该多休息才是。圳儿,你先休息,娘明天来看你。”
“恩。”
“滢滢也去歇着吧,这里交给丫鬟们看着,你也好几天没睡了。”萧夫人心疼地看着我。
心中一暖,“没事,我这几天虽是照顾着南圳,其实一直抽空偷懒的。”我笑笑这说。
“时辰也不早了,我先过去了,明早再来。”
“恩。”
萧夫人依依不舍地走后,萧南圳似乎舒了口气,闭上眼睛。
我走过去近看,才发现他额头上有密密的细汗,顿时怒从心起。
“你!”却又不知该如何责备才好,便压下心中的怒气,告诉自己淡定淡定,“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擦了他头上的汗之后顺势握住他的手。
天!怎么这么冰凉!而且还微微发抖,不受控制却是努力控制般。
“南圳,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我有些慌乱起来。
“没事的。”他欲颤抖着举起手,被我强行按下。
“方诺方诺!”他应该还没走,在外间。
“怎么了?”
“你跟我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指着萧南圳的手。
他顺势看了一眼,叹气,无奈地开口,“应该是旧疾发作了,竟是比以前更厉害。”
“旧疾?”
“你可还记得南圳曾中毒?”
我点头。
“那毒一直没能清除,压制在体内,每年都会发作几次。”
“你是说,现在毒发了?”
他点头,“现在他的身体,元气大伤,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压制毒素,所以它才会沿着经脉到处行走。”
“会如何?”
“现在是没有的大碍了,只不过会比以往严重些,吃几幅药就好了,只不过会痛苦些。”
“你是说,会很疼?”
“全身经脉犹如被虫蚁啃咬般。”
这么……严重吗?连一向忍功超强的萧南圳都能出汗发抖的,那该是怎样的痛苦啊!若是换了常人,怕是不被毒死,也疼死了吧!
全身的神经像被什么东西嘶绞过般,不知道什么感觉,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只觉钻心地疼,就像全身的神经,毛细血管都化为针尖,从心脏处开始伸张,劈开一片片血肉,一直伸长,势不可挡。只不过,横扫一路,都只留下一片刺疼和一摊鲜血。
而他,却只是躺在床上,微弱地笑着望着我。
方诺走后,萧南圳依然一派平静地躺在床上,目光温柔地安慰我,嘴角努力牵出一抹笑,终究是牵强!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仍旧要这么隐忍吗?”我问。明明不舒服,为什么不说?明明很痛苦,为什么要隐忍?明明知道陷阱,却要往里跳,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要这样折磨自己么?
从旁边拿过一条干净的手帕,轻轻拭去他头上的冷汗。帮他擦了汗,发现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指甲深陷入掌心,有淡淡的血痕。
我用力地掰开他的手,将手放入他的手心,他开始的时候很用力,骨头差点都被捏碎了。他似乎是听到了我的闷哼声,力气渐渐轻柔,却因为忍耐而使得整体身体不停地颤抖。
“南圳……南圳……”我在他耳边轻轻的换,千言万语,却只能化成这简单的两字。
他在忍受着痛苦,而我却不能帮忙。这样痛苦,却不愿让人在药里加上安眠的药,这已是他多年的习惯,因为不希望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任人摆弄,所以,宁愿强忍着。
他的身体仍是颤抖的厉害,身体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眼睛也紧紧地闭上了,眉头微蹙,汗水密密麻麻地从精细的毛孔里渗透出来,盈盈占满整张脸。
“南圳……”光这样看着,就觉心如刀绞,那种刺痛和无力感爬满全身,鼻头一酸,泪水也不自觉地涌出。
我脱掉鞋袜爬上床,紧紧地抱着他的身体,两手伸进他的手心,让他紧紧握住而不至伤了自己。看着那张苍白瘦削的脸,那般永远清隽淡雅的绝世姿容,此时像是陇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的不太真切,又仿佛淡化成了一抹浮云,随时都可随风飘去,或是骤化成雨。
我的泪水与他的汗水结合,沿着瘦削的脸庞往下流淌,仿佛汇聚成河般有了生生不息的生命。抬手拭泪,轻吻那极少蹙着的眉心,在他耳边低喃:“南圳……痛的话,就抱紧我,我就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