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我？我又怎么了？我自我贬低不可以啊。”
“……到了。”
被他这一提醒，我才知道自己到达目的地了，说声谢一下车就愣住了。
这高楼林立的，我怎么找到苏米公司啊。眼看沈佩风就要开车走了，我忙凑过身，却又不敢说话。
“怎么了？”
“……呃，就是，那个，我不认路。”
闻言沈佩风轻笑出声，“好吧，那我带路，地址告诉我。”
丢死人了！
我走在沈佩风身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怎么？你感冒了么？脸这么红。”
一直走在前面的沈佩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我一抬头，他就站在我面前，不近不远的距离。
我努力装成一个没事人的样子，连连摆手：“没、没，我看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我朋友会等不及的。”
他再盯了我一眼，眼里有些惊异的色彩，但终究没多说什么，脚步又接着不慌不忙地往前走。
沈佩风显然对这里熟门熟路，看来江若琳也把公司选址在这附近了。
苏米的公司开发软件游戏的，那不知道，沈佩风的公司是干嘛的。
我在路上给苏米发了短信，说自己马上就到了，叫他出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公司在哪。果然在前面一个拐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刚想跑过去，一旁的沈佩风却把我衣角拉住了。
“我还没问你，你这朋友……是谁呢。”
他的声音暗沉，带着淡淡的沙哑，极富有磁性，异常的好听。
我听一遍就醉了，呆呆地开口，“苏米啊。”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一双眉眼认真得好看。远处的苏米找我挥挥手，招呼我过去，我顺势拉起还想开口说话的沈佩风的手，跑了过去。
“真是麻烦了，还让你出来接我。”
“没事，这次这件事还得让你帮忙。”说着，苏米瞟了瞟我身后的沈佩风，笑着问，“这是你男朋友啊，上次在酒店我们是不是见过？”
苏米看着沈佩风，眼里含笑，可我感受到了他冰冷的气息。沈佩风没看他，淡淡开口，“是又怎样？”
“难怪，总感觉你的声音很熟悉。”
眼看他们还要再说下去，我立马切断话题，“好了好了，别聊了，快说说这次怎么回事吧。”
“哦。”苏米把眼光从沈佩风身上调下来，“就是要拍一个游戏的宣传片，他们说要找一个声音好听的女孩来，我就想到了你。”
我……声音好听么？
“我们要拍的是一男一女，正好你男朋友来了，不建议帮个忙吧。”
哎？！
“苏米，你搞错了，他不是……”
我话还没说出口，沈佩风到时先出头答应下来了，还握紧了我的手。轻轻笑了，眼中有的得意之色。
我看着和他交握在一起的手，总算是明白了苏米为什么会误会了。
用力想挣脱开，奈何他力太大，根本不容我反抗，而越握越紧。
“疼！”
我大喊一声，前面的苏米都反头来看了，可沈佩风依旧不理会我，紧紧拽住我的手，苏米轻笑一声，耸耸肩，“怎么了？”
我尴尬转身，红透了耳根，但还是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没……这次宣传片我们需要干什么啊。”
“你们只负责说话就好。”
沈佩风的手稍稍松了，但没放手，我还是松了一口气，接着问：“什么话啊？”
“喏。”苏米从桌上拿起一小堆纸，递给我，“刚好两份，你们先看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开始拍摄。”
我一看台词，脸立马张红，“苏米，这个，你……能不能找别人啊。”
“有问题么？”
“当然有……”我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就被身后的人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了。
“没有。”
我慢慢把头转向沈佩风，刚刚开口说话的是他。
苏米松了一口气，浅笑着说，“那就好，本来还怕你们不同意，刚好是情侣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是沈佩风。
“这台词我没意见。”
说完，他就看着我浅笑，“相信小桃也会很乐意帮你们公司作宣传的。”
恩威并施。
我真拿沈佩风没办法，此刻他看着我气绝，眉眼弯弯，像极了一个得到蜜的小孩子。
“好了，那你们开始吧。”
这次对话所展示的，是一个维美的爱情。故事情节很老套：仙与魔的爱情。仙为了守护自己的职责，潜入魔的内部，让魔爱上了仙，最后本是一个卧底行动，仙却看见自己越陷越深，戏也越演越真。
他很害怕，可是又不得不碍于仙界的命令，杀了魔。
很老套的八点档剧情。
我对这出戏的最深影响，是最后的那段对话，回到了仙与魔初遇的阶段。
魔浅浅笑着，笑容干净甜美，对着仙说：
“喂，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点啊。”
仙愣了很久，似乎是被仙的笑容打动又或者是因为魔的坦率而有些脸红和害羞。低下头回答道：
“……好。”
“啊！你答应了？！”
画面的最后，是仙随手折了一支花，插在了魔的发颐上，两个人相视而笑。那一刻，他们只是天底下最平凡却也最幸福的人。
荧屏上缓缓出现字迹，是一段很深情的话。
——原谅我孤苦一生，终换来与你回眸相望。
此次对话，女声都是我，男声都是沈佩风。
我看着眼前站在光里的人，眼眶有些红：如果这些对话是真的，会有多好！
苏米很满意，说是要请我吃饭，沈佩风拒绝了，我还想说话，就被他一个眼神警告过来，立马乖乖闭上嘴，可上了车又忍不住抱怨。
“可是我饿啊。”
“我又没说不带你去吃饭。”
“可刚刚苏米……”
“我不想和他去，因为我讨厌他。”
讨厌他还那么开心帮他的忙，作死啊。
心里不爽，可也没胆当着沈佩风的面说出来。他带我去的是一家味馆。普通的菜色，普通的样式。
“常常这排骨，应该很和你口味。”
沈佩风起身给我夹菜，动作娴熟，眼神温柔。
“沈佩风……”
“怎么了。”
“没……只是现在你和江若琳……是那种关系。”我顿了顿，心下实在开不出口，说出情侣那两个字眼，“我们现在这样，你和她说一声吧，不然大家，都、都会以为我是……小三的……”
言下之意就是：沈佩风，你和江若琳好好的，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佩风的笑容僵住了，嘴角的温柔定格住，面色上又渐渐难堪起来，表情滑稽又好笑。
“……是你想多了。就算是小三，你也不够格。”
半响，沈佩风才冷冷开口，说出的话却叫我猛然一怔。他挥手结账走人。
心里有点恼怒和羞耻，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惹到他了，可……
我又没错！
三十九。
换季了，白玉雯说要去逛街买裙子。毛娜要存钱，林雅楠太有钱，合适的人选就只剩下我。
她来面包店找我时，顺手拿了几块提拉米苏，一个塞我嘴里，剩下的自己端着。
白玉雯说要去买衣服，起初我还有些惊奇，但在一个店子里看见顾逸时，才明白什么叫——意料之中，预料之外。
“嗨，真巧啊。若琳姐，你也买衣服呢。”
彼时江若琳正从换衣间里出来，一间白色打底背心外配一件牛仔外套，再搭配一条深蓝色牛仔裤，飘出一股清丽脱俗的味道。
白玉雯刚要拍马屁，在江若琳身边的试衣间的门又被打开。沈佩风着一件简单干净的衬衫，安静的走出来。
“哇！”白玉雯感叹，“是情侣果然穿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我则刻意避开目光，不去看沈佩风，假装很专心地挑选衣服。
此时听到江若琳谦虚推辞道，“哪里哪里，要不你和顾逸也去是一套？”
正中下怀！
白玉雯兴奋地拉着顾逸去挑衣服，远离了视线。江若琳这才看到我，语气里满是惊讶，“桃子你也来了啊。”
“换季嘛。”
“……可早就五月份了啊。”
谎言被戳破，心里把白玉雯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们寝室里的人，时间观念一般比较弱。和正常时间总会晚那么几天。”
江若琳笑笑，显得不是怎么在意，即刻拉着沈佩风柔声问哪件衣服好。
我则走向另一边，眼神不自觉瞟到沈佩风时，江若琳总是会微微偏过头，勾起嘴角。
“桃子有看中的衣服么？”
我不知道她话语中的含义，没有开口。江若琳随即便也笑吟吟地再次开口道，“桃子以前买衣服都是什么样式的啊，我这里有一套衣服，我看很适合你。”
江若琳松开挽着沈佩风的手，从身后的衣架里拿出那套衣服。
一件水湖蓝色的露肩T袖衫，下身一条九分裤，简单大方的款式。我拿过来，毫不避讳的翻开价格，眼中露出惊愕，面上笑了笑，重新放回衣架。
“桃子是不喜欢么？”
“太贵了，我是穷人，买不起。”
江若琳对于我的回答轻笑一声，“怎么会？桃子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哪一件比这件便宜。”
是么？这些衣服很贵？
这个……我真没注意到。
因为很多人的缘故，和一些突发事情，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这些衣服的牌子了。沈佩风出去办事时，都会给我挑几件回来；杨音、林小柒、叶青以前也时不时送我衣服，大学前也会去陪她们逛街，那时候，都没注意过价钱呢。快到十八岁的年级，身体也不怎么长，也就将就着穿。可我还真没想过，这些衣服原来也……这么贵。
“别人送的。”
“哦，我知道了。”江若琳巧笑，眉眼里有些暧昧，“男朋友送的？”
我挑衣服的手一僵，看了眼沈佩风，在发现他面无表情后，有些恼怒地尴尬笑道，“怎么会……我没男朋友的，一直没有。”
“啊？可玉雯才说你交了个又帅又有型的男朋友啊。”
“流言蜚语你也信啊。”
江若琳闻言，面露可惜之色。
“也许是后来才知道那人有女朋友了，不想死皮烂打丢面子，所以才放手的吧？”
一旁不说话的沈佩风这时开了口，却语出惊人。
“佩风你说什么呢！”江若琳拍了一下沈佩风，娇声道。
“姚小姐，不是么？”
沈佩风先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江若琳，再转头望向我，语气中的冰寒未减，“那我还得替那人好好谢谢你啊！”
我知道他是有心诋毁我，也知道他是生气了。
但实在想不到是哪里惹了他，当着江若琳的面，哭又不敢哭，又不敢去和他对着干，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桃，你看看这衣服怎么样？”
白玉雯从我身后巧笑着开口，我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悄悄把眼泪擦干，“很好看。”
眼前的白玉雯，一席白色长裙，简单干净，丸子头的发型，却把脸显得端庄大方，身形像极了某个人。但眼中偶尔露出的调皮之色，又有灵动之意。
“是么？”
白玉雯笑吟吟地开口，“还是顾逸有眼光。”
顾逸站着不说话，脸色暗沉着，白玉雯缠着他的手臂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开口说话。白玉雯一下子就慌了，就是死拽他手臂不放开。
顾逸被弄烦了，冲着白玉雯大吼，“你他妈有病啊！”
白玉雯愣住了，不一会儿，眼中就有晶莹泪光。
——我似乎，很少看到白玉雯哭过。
她是个理智的女孩，理智到可怕。她分得清所有事情的利弊，准确地看清楚形式，难堪地说来，就是一颗墙头草。
但……如今的白玉雯，却像极了一个平凡普通的少女，那些她引以为傲的理智、不服输、不低头。全部倒在这个少年冷若冰霜的面色下！
“哭哭哭！你怎么就知道哭！我一天要安慰你几次啊！你烦不烦啊？”
说完，顾逸就挎着大步离开，白玉雯瘫坐在地上，眼神狠狠扫了我一眼，不说话，红通通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一个不留神，她就飞快跑过来，手化成爪，往我眼睛刺去。
白玉雯那张好看的脸，在记忆里不断被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啊！”
白玉雯一声惨叫，看着被我握住的手，一双大眼里泪眼朦胧。
“姚桃我失恋了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江若琳和沈佩风也等都瞪着一双眼睛看我，表情惊愕，显然对我突然快步走去握住白玉雯的手的动作显得很讶异。
我立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失笑道：“抱歉，抱歉！”
“你也太暴力了！我的手都被你弄红了。”
我早已无心再听白玉雯说什么，跌跌撞撞地走出服装店。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终于明白白玉雯那一身白裙像极了谁——杨音。
四十。
那个不幸福的少女。
因为喜欢上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喜欢她的人。
现如今，她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难道她也要承受那样的痛苦么？
我微有些怔住，喃喃开口：“那么骄傲的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白玉雯执意要如此，可顾逸又哪会答应？现在，连顾逸的身份，白玉雯都没搞清楚，她不问，或者，就算问了，顾逸也不会答应吧。”
“那你要帮谁啊？”
江若琳挽着沈佩风的手在身后，轻轻开口问。
白玉雯还站在服装店，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你和顾逸关系好，你肯定会尊重他的选择吧？”
江若琳毫不犹豫地点头，“他算我半个弟弟，我肯定会尊重他的选择。我不可能阻止他的选择，如果他选择除掉白玉雯这个麻烦，我也绝不会姑息！”
忽然感觉鼻尖有些酸酸的。
想起白玉雯清脆的声音喊着“若琳姐。”眼神中满是崇拜，我不知道江若琳为什么会让骄傲的白玉雯产生那种情绪，但我相信她也不会希望她心中崇拜的人会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段话来。
“那你……就别姑息了。”
说起来，白玉雯可以要顾逸不要我，那我又凭什么来保护她？
姚桃你不要犯贱！你不欠她！
心底安慰自己两句，我转过身看着沈佩风，毫不意外地看见沈佩风眸中闪过惊愕。
沈佩风！
你又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么？
……
当初的少年，眼神中有着淡淡地无奈，怜惜般抚摸着我的头，像教育小孩子一般同我说道。
“小桃，对于一个陌生人不要过多的帮助。”
……
白玉雯。
那个同我愧对的少女一样，终于，都之于我一样。
变成了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