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铁蛋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眼神又为自己无形间招来了杀身之祸，大黑衣一走身体内部的空虚感就立刻灌满全身，龇牙咧嘴的躺到地上，撇着刚才大黑衣坐的椅子，嘴角满是苦涩。摇摇晃晃的下楼，两只手都自然垂在身体两侧，迎面正好碰见李来福慌忙的跑过来，曹铁蛋满身的鲜血让他吓了一跳。
“老李，附近有没有医院，还麻烦你开车把我载过去，可以的话再点根烟让我叼着。”李来福慌忙点烟递到曹铁蛋嘴上，在他的世界里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血，难以想象流了这么多的血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这就是大人物获得成功所要付出的代价?李来福感觉自己还是买个小两居最好带个小阳台的那种小房子过过小日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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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来福感觉自己有可能跟错了人，有哪个身家几千万的老板会跟病房毫不相干的小护士拼命念叨一些床位费太贵吊水太贵很坑人之类的话?提着保温瓶的李来福看了看手表，自己下去转了一圈找到最近的超市买些日常用品起码花去了半个小时，自己老板难道就这么喋喋不休的跟小护士念叨了这么久?如果不是病服上还不断往外渗透的鲜血提醒他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动不动被人放血偶尔也会放放别人血的狠碴，李来福感觉曹铁蛋就像自己那些乡下来的亲戚，斤斤计较，一分钱也是天大的钱。
“老板，医生说了你的左手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主要就是右手的肩甲骨需要拉骨重组，伤筋动骨小半年，以后待在医院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先好好休息，酒吧我会帮您看着的。”李来福说完打着哈切掩上门走出病房，陪同费用很贵，他付不起这个钱，今晚只能在医院走廊椅子上凑合一夜。
曹铁蛋很想告诉他酒吧不用照看，即使是他消失几十年酒吧也不会倒闭，照看什么的都是多余的，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话点明了总会很尴尬。
突然曹铁蛋身旁的白布被拉开，一张裹着白布的脸探到他眼前吓的他一机灵。露在外面的两个眼球在曹铁蛋身上上下打量，眼中流露出的是中了五百万的那钟光彩。大众病房，一共三张床，并排摆在一起，中间用白布隔开就算一个小单间，多收两百块钱，让曹铁蛋好一阵心疼。没有搭理那张脸，那人好像也感觉到无趣，打量了两眼就躺了回去。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闭上眼睛舔舔嘴唇，烟瘾又犯了，折腾到病房躺下之后已经是十二点了，想叫李来福进来也不好意思，那个小护士也严厉的警告过曹铁蛋病房里不能抽烟，只能作罢。
学校和社会一样，都是淘汰制，曹铁蛋读高中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谣传高考不再考数学，这令的一众数渣们很兴奋，网上有七成的人举双手赞成，那段时间大家都借手机上网关注动态的发展，曹铁蛋也不例外，但是他只看了一次。当他他满怀着都是同路人的心情逐个翻看一条条评论，在最后一页点赞量最少，只有寥寥三个赞的评论区底他看见一句话，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一针见血的含义。
“数学就是用来把这七成人筛出去的。”曹铁蛋永远记得这句话，所有被人们冠以难以企及且厌烦的困难，都是为了淘汰掉弱者，仅此而已。
社会也一样，种种困难挫折层出不穷，很多人都说外出打工拼搏创业根本就不能成功，远不如回到熟悉的老家做点小生意开个小店来安稳，很显然这些人也是逃不出那七成，曹铁蛋要做那三成。
孤独的三成。
想到这里不由的耸动一下僵硬的脸，肩膀上的酸麻让曹铁蛋难以入睡，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恍若梦中，好像什么都抓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抓到。想揉一揉僵硬的脸，但是肩膀上的夹板和插管让他动弹不得，重重的叹息一声，将头撇到一旁用方言自言自语道:“唔妈啊，唔响吃豆腐脑子。”略带哽咽的嗓音在空荡的病房里显得十分凄凉。
曹铁蛋眼睛睁的大大的躺在床上，脑子很混乱，扭扭脖子尽量让自己舒服些，多年的形单影只让他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尽量的藏与人后，极致的苛求低调，而相对的只要有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可以在一瞬间就判断出这个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到底是属于短暂的停留还是长时间注视。
旁边那床的人正侧着身死死的盯住自己，从体型上判断应该是个男人，这个刚才就将自己打量了一番的哥么让曹铁蛋很警惕，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企图，索性直接侧过头和他对视，男人刚开始被发现偷窥还尴尬的咳嗽两声，时间越长好像也再懒的掩饰，直勾勾的盯住曹铁蛋，不断的啧啧出声。直到护士进来将灯关掉，房间彻底陷入漆黑之后男人开口了，很庸俗很唐突的问题
“你是老板?大老板?”
“不算是，都是假的。”曹铁蛋苦涩一笑道，马无肥草不起，人无大利不献，原来是一个想攀高枝一夜飞黄腾达的苦命人，突然间就有点索然无味。
“不对，肯定是大老板，现在也许不是，以后肯定是。”男人的声音很尖锐，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鸭子在嚎叫，隔着纱布艰难传出。
“你怎么知道。”曹铁蛋无奈的笑了笑，想来如果不是因为李来福叫自己一声老板，或许躺在旁边的这人根本不会跟自己说一句话，曹铁蛋见过太多鼻孔长在脑门上的人，见着服务员真跟自己是上帝似的呼来喝去，每个月拿个稍稍高一点的死工资走在路上看见清洁工人小区保安之类的服务业员工的就一脸鄙夷加快脚步好像待在他们周围自己会掉价一样，见到有钱的老板就跟孙子一样卑躬屈膝满嘴唇蜂蜜，巴不得老板抱着自己亲一口好告诉他们自己嘴到底有多甜，偏偏这些人做了一辈子的房奴卡奴还总感觉自己高人一筹，永远容易生气容易奔溃，最终成为抱怨社会制度的一份子，曹铁蛋最讨厌这种人，不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尴尬命而已，有个屁的骄傲资本。
男人摇摇头，“不怕兄弟笑话，你别看我现在只剩眼睛是好的，但是那些找事的杂碎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爹的厉害，我最骄傲的就是这双眼睛，看人忒准，没错过，兄弟肯定是老板命，这点兄弟可以信我。”说完突然压低嗓音道:“我还看出兄弟肯定是处。”
“额，呵呵，兄弟眼光的确毒辣!”曹铁蛋无奈的一笑，将头瞥向另一边，从小镇走出进入到大城市，见识过五彩斑斓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物，最鱼龙混杂的就是监狱，每晚的心理辅导时间是犯人们敞开嗓门大声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刻，在这一刻监狱里没有一个犯人，全是有故事有过去的大人物，曹铁蛋虽说没有瞧不起这些人的意思，但也不会对这些有意无意讲出自己出彩之处的人抱以好感。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半晌之后还是男人首先打破沉默，很自然的就像刚刚没有聊过天一样的道:“兄弟，我看你有缘，我们结交一下，我叫吕鑫，看兄弟年轻，叫我一声鑫哥好了。”
“呵呵，我叫曹夺魁，朋友都叫我铁蛋，你叫我铁蛋好了。”曹铁蛋很敷衍的回答一句，重新陷入沉默当中，任谁都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兴致缺缺。
“恩。”男人答应一声识趣的将白布重新拉上，双手枕在脑后，裸露的双眼眯起，似乎是在笑，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道:“虎种狼子弥佛心?有意思，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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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医院效率是很高的，曹铁蛋入院之后刚睡一觉的光景就接到通知他的手术已经安排好了，但是因为手术室正在装修，要添加一些大型设备，线路需要重新排列，如果想尽快动手术的话就得转院或者直接在病房进行手术，征求曹铁蛋的意见，并提前告知曹铁蛋如果不尽快进行手术的话有可能他的右肩骨骼变形错位导致一辈子处于塌陷的状态。
基本上没有什么犹豫曹铁蛋就选择了直接在病房进行手术，因为他听说转院还是有转院费的，本就是走哪睡哪的痞贱命，曹铁蛋不感觉在病房做手术有什么不妥，该死不得活，脏脏没病，这是他们小镇的俚语。
手术是局部麻醉，主要是右肩的骨头，左手的刀伤简单缝合包扎一下就可以了，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的缘故，原本还比较镇定的曹铁蛋在手术进行到一半之后开始越来越慌张，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情，但是脸上的瀑布汗早就出卖了他的内心。幸好最后他似乎是慢慢的调整回了状态，不然心率机的红灯可能会因为支撑不了长时间高速运作而彻底报废。
走廊上李来福和被暂时请出来的吕鑫站在窗户口扒着瞧，并不是所有手术都是可以观看的，直接在病房进行手术的情况也是少之又少，这种机会他们不会错过，两人都是津津有味的看着曹铁蛋被开肉钻骨上钢板。手术进行到一半李来福感觉索然无味，走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室去抽根烟解解乏，留下吕鑫一人站在病房门口不动。
看待问题的角度决定了一个人视野的宽广程度，李来福不清楚曹铁蛋的几次摇头是什么意思，但是吕鑫清楚，那是医生在询问是否要再打一针，因为一剂针麻醉药的有效完全麻痹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
吕鑫感觉嘴里填满了年轻时赌气塞下的那种天下第一辣，虽然满脸通红毛孔炸开，却楞是不流汗，没由来的冷风直从毛孔往里钻，鸡皮疙瘩一层摞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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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BJ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在BJ二环都买得起大两居的梁永心的生活很幸福，娶了个BJ少有的温良小女人做老婆，有一对聪明伶俐的儿女，靠着几十年的兢兢业业也迎来了自己事业的巅峰，可谓是事业家庭双丰收。再过两年时间就退休的梁永平感觉对得起自己待了几十年的医院，一千多场手术从未出现过问题，着实为医院打下了不小的声誉，所以他心安理得的在临退休之际为自己谋求了一些利益。
医院配发的麻醉药和半流通的进口麻醉药，梁永平选择了半流通的进口麻醉药，因为进口麻醉药是有很高的提成的，但是麻醉时间较短需要多次注射，而多次注射则意味着多拿提成。
医院有规定手术当中要合理搭配使用麻醉药，尽量降低经济条件不是太好的病人的经济负担，但是是否搭配使用就是看主治医师的了，梁永平在进行手术的时候都会全部推荐进口麻醉药。今天这场小手术他准备了绰绰有余的五支进口麻醉药，根据不同人群受药程度的不同这样一场手术下来虽然不敢保证五支一定全用上，但是最起码得三支。
随着时间的推移参加过无数次大手术的梁永心握着手术刀的手越来越不平稳，被口罩遮掩只能露出半张的脸越来越苍白，助手用来擦汗的毛巾越来越勤，导致他不得不略微停顿两秒钟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期间在得到病床上那个病人的眼神安慰时，梁永心感觉自己今天好累。
第一次询问时梁永心得到拒绝的回答他并没有很诧异，他见过太多穷苦的人为了省下那一支麻药钱在药效刚刚减弱的时候苦苦坚持，但是从手术开始到缝合伤口只打一针的病人，梁永心不愿碰到，不想碰到。
真的好想提前退休，如果再遇见一个只打一针麻醉药就撑完整场手术的病人，梁永心感觉自己会垮掉，完全有可能会在几十分钟之内就煎熬掉全身的血液包括皮肉。用力的眨眨眼睛尽量保证自己缝合的位置准确无误，以最完美的收尾结束掉这场手术，梁永心在助手们诧异的眼神中蹒跚着走出病房，同样蹒跚的晃到消毒间，倚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力的掏出手机开机拨打排在第一个的号码，
“老婆，我有点想你。”静谧的消毒间有男人在压抑抽泣。
“恩，我知道，回来吧，我煲了汤。”温良的BJ小女人仅靠一句话就感觉到自己男人现在很累，其实她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她相信跟她生活了半辈子的男人一直是她心中那个正义感爆棚的医科院学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