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那片竹林。
五月跟上去的时候张老太已经不见了身影,看见的就是一片一片的竹子挨着竹子,碰撞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刚吃过晌午,五月敲开了隔壁张老太的屋子,没有人。
“奇怪了,张老太一个老人家的能去哪?”五月喃喃自语,眼睛却不离开屋子里的摆设。
一张簸箕,散着黑色的霉点,放簸箕的架子上爬满了蜘蛛网。
这件屋子不应该住人,尤其是一个老人。
刚才的张老太的行为都已经够诡异了,何况是现在看见的这个看似长久有人居住的地方?
再想到那个时候自己看见张老太的背影的时候莫名的想到的王婆。
五月脑袋想的一头雾水,身边的身影慢慢的靠近了也不曾发觉。
等到发现的时候一只手掌已经拍上了她瘦小的肩膀。
“啊”五月吓得尖叫一声。看见的就是张老太那张长满了皱纹的脸。
“张婆婆,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想到那间破落的院子和那一池子的荷花,五月的心一阵的发慌,可是又不得不面对着眼前的这张脸。
“丫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张老太似笑非笑的看着五月,想要把人生生的看透。
五月压根没有想到徐老头那件事上,被张老太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不是早就拒绝了吗,而且这件事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的光彩的事,不是吗?
“哎呦喂,我说丫头啊,你看看你自己,可不要过了这个村错了这个店。”五月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张老太,可是张老太那矫揉造作的声音配上那一块绣了花的锦帕,模样和揽花殿上招揽客人的花魁无异。
五月不想理会她,瞅了个张老太不注意的机会就要往外走。五月的动作很快,但是张老太的动作更快。
还没迈开步子,王婆就看穿了她的意图,拦在了她的前边,一步之远。
“姑娘,我这话还没说完,你就想要走啊?”登时间,张老太换了一副嘴脸,犀利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五月的身后。
五月不理会它侧过身子就要往她的身侧走过,可是张老太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枯瘦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骨,力气大的不似一个年老妇女该有的力气。
“张婆婆,你这是做什么?”五月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支手臂。褐色的皮肤上不缺这个年纪该有的皱纹,和斑点。
空气中都飘着一种名为诡异的气息。
沉闷,紧张,还有一丝压抑。
联想到刚才那奇诡的一幕,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恐怖。
张老太不寻常。五月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可是现在的她的手还被张老太给抓在手里,八成的力气,却叫五月这个正当年轻的人都无法挣脱。
王婆是个练家子,五月心里百转千回。
“呵呵,丫头,吓坏了吧,婆婆也不过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张老太心知五月再害怕,放开了她的手,只是说话是的眼神盯着五月不放,一道寒意从身后传来,从脚尖蔓延到头顶。
那到目光来自张老太,她想做什么?
五月不敢动,即使是张老太放开了她的手。现在是什么状况?她不了解,呀不敢会过头来了解,但是她知道刚才被抓住的哪一块一定红了。因为痛,所以知道。
一个人,尤其是习武的人,还是一个习惯了隐藏的人,露出底子的时候,不是他在杀人,就是有人在杀他。
“丫头,其实你也不笨,逃不逃,你都知道后果。”
她的话从身后穿来,字里行间都透着彻骨的冷,但五月感觉到了这里没有杀意。
心下一松,道:“婆婆,你弄错了,我怎么会想逃呐,我就是见你一个老人家,怎么都不方便,就进来帮帮你,刚才见那簸箕上都是灰尘,就想要帮你清理清理。”
五月没有回头,就听见张老太微微嘲讽:“你倒是知道装傻充愣啊。”
“呵呵。”五月转过头,边笑,边往后退。“婆婆,你看这天也不早了,对吧,我家小月末还在家等我,我就不打扰你了,哈,以后有空的话我在过来。”
说完,迈步跑向屋外。张老太看着她远去,直到背影消失,嘴边露出了一抹笑意,才转过头看向大堂。
“怎么,还没看够?”
此时,正对着院子的大堂,大门缓缓开启,男子就站在最中间,负手站立。高而瘦,门开启时的力道撩起了藏青色的袍脚。
五官英俊,赫然是李家大少。
“啪啪”他逆着光,刺目阳光刺得她的眼有些发疼,即便她背着光,那一道来自少年升上的光芒还是惊到了她。
“王婆也算得上是服侍我李家多年的元老了。”她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带着洞察一切的目光,话里尽是各种寒意。
“大少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一个下人,何来的元老一说?”她知晓李意既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继续掩藏似乎有点自作多情,开诚布公未免不是一个好办法。
但业界里传闻李家大少面善心狠,杀人无形,嗜血成性,如此表明身份,要是落在他手里必定是难逃一死。
“王婆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开写无上大雅的玩笑。”他看着张老太,人在笑,但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一片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大少爷莫不是冤枉了好人?我不过是一个给人作了半辈子媒的媒婆,怎么会和李家王婆扯上关系?”她也笑,只是这笑在那人的眼里怕是成了正真的笑话。
“哦?是吗?所以做媒做到我李家大少爷的人的头上了?”
李家大少爷的人?她一惊,这句话竟然出自李家大少爷之口。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秒的时间,她看见了大少横过来的眼神,杀意,那里面是浓重的杀意。
他想杀了她。是真的想杀了她。
可是转瞬间,他又朝着她笑,仿佛她刚才看见的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莫非王婆还要继续装下去?”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他笑着,像只玩弄老鼠于鼓掌间的猫,等待着那来自最后的求饶。
“二十年前,中元夜,意书坊。那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啊。才子佳人,后生俊贤,更是有美酒佳酿,可真正是让人流连忘返,你说,王婆,是不是?”
她睁大了那双干涩的眼珠子,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盯着眼前这个距离自己一步之远的少年。
他还在笑,仿佛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那样的内容却足以把她的心丢入冰窟,永不翻身。
“王婆,你说我娘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九泉下也不安?枉她把你当作世上最好的姐妹,你却为了一个男人背叛她,你说,你会不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承受那油煎炮轰的痛苦,永不翻身?”他不管她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字一句像索命的黑白无常,无情,无义。
即便是五月的白天,她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地狱的冷意,由脚及顶。
“王婆啊,恐怕我是该叫你一声王姨,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想不到吧,那个男人最后还是抛弃了你跟着其他的女人双宿双飞。你说,你是该还是不该?”
他看着她的唇色发白,继而脸色发青,可是他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一字一句像把尖锐的刀子插在她的身上:“怕是你也知道吧,那个男人本来就是有了家室的男人,青梅竹马,伉俪情深,怕是一一辈子也比不上那个女子在他心里的地位。你呢,做了什么?一家三口,不,应该说是一家四口全都死在你的剑尖,你说,你这样的人该不该多死几次?”。
“呵呵。宋书意,我欠你的,终究是要还的。”她笑了,笑的几近绝望,笑的苍老的脸都扭曲。
“李意,想为你娘报仇,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里,她伸出手,宽大的衣袖挡住了脸,片刻后放了下来,嗓音尖锐,嘴角露出阴险的笑,邪行张狂,那张脸相比王婆,白嫩了许多,眉间上还留着女人的风情,但那声音确实是王婆无二。
放下的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李意退了一步,负手直立,移动后的袍脚撩起好看的幅度,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做的一切,胜负在握。
“李意,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宋书意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女红,一起扑扇捉蝶,我是大家公认的美人,才情样样不差她,可为什么我喜欢的男人喜欢的都是她,离哥哥是,杉哥哥也是,你说,她凭什么,不过就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吗?我毁了她,世上还有谁能和我我抢男人。”
“所以,你不惜设计破坏我娘我爹的感情?甚至是让我娘含恨而终?”他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
“呵呵,怎么会是我设计的呢?外面觊觎你爹的女人到处都是,我不过是给她们制造机会罢了。”将近四十岁的额年纪,她说话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女人举手投足的风情
“所以,你把我娘引到意书坊,再暗中下,把我爹引来,再让他看见那不堪的一幕,好让我爹以为是我娘与其他男人有染,背叛他在先。”
“哈哈,下药这种下三滥的事我堂堂王家小姐向来不耻,我是想把你娘直接杀了来着,可惜天不从人愿。”她笑,笑的张狂。眉间的恨意取代了风情,但还是可以想象得到年轻时的美艳。
他并不贪图女人的容貌,唯一记得的也是那张干瘦枯黄的小脸,不喜欢哭。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她的杀母仇人,他更是不待见。
“李一,李意,我早就该知道你是她的儿子。”女人突然间像是疯了,眨眼间,双手抽出了腰间的剑,没有人看见她是怎么抽出来的,但是看见的时候,剑尖已经逼近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