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和袁熙都埋下头去,执笔开始写了起来。甄宓时而仰头,时而看看袁熙,想着:“夫君,我就想看着你现在的样子,就这样看着,把他记在心中,我知晓我没有办法挽留你,我只能把你藏在心里,记着你的样子,但愿可得永恒。”
袁熙也是十分努力地在写,他看看甄宓。“宓儿呀,你可知晓千言万语都道不出我此时的心情,语言在这个时候竟是这样的苍白无力,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孤灯,这样的人儿,真好。我的一生里,能有几个像这样的夜晚呢?怕是没有多少的了罢。我也就想这样看着,记住这里的一切。记住你现在的样子。我知晓我是没有办法带着你的,我唯有记住你的样子,把她刻在心里,思念之时,便可以从心中拿出来看看。”
“夫君啊,”甄宓想着,“那日里还说是岁月永恒呢,可惜这别离就在眼前,想想那汉乐府的诗句,‘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如今竟体悟的是这样的真切。‘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怕也是种奢望了罢!我又能奈何的了什么呢?”
“夫人啊,你又何苦这般低沉呢?虽说是人生苦短,男儿志在四方,还是要归来的。短暂的别离,不还是为了长久的永恒吗?夫人不必如此伤感的,这个幽州牧虽说也不是什么高官,毕竟是个开始呀!不是往日里都期盼着要去做一番事业的么,如今可不就算得个绝好的机会了。夫人放心吧,我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放心?放心?我哪里又能放心得下呢?这幽州路远迢迢,此前并不曾知晓那里的情况,这一去,如若是地方上安宁的,倒也还算得上是好的了,如若是不安宁,夫君,你可怎么办呢?管理得好,算得上是你的功绩,想来朝廷也是不会嘉赏你的,毕竟那是你的职责所在;如若是管理得不好,那可就是你失职了,怕是要治罪了的罢,这——可教人如何放心得下?”
“夫人,心该长在哪里,就让他在那里吧。我是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夫人就放心吧。不要想这些了,我只想记住今晚,只想记住现在,何苦提那些没影儿的事儿呢?不论怎么说,我还是得去那幽州,得做了这个幽州牧,我们不去想它了,夫人,如何?就只让我这样看着你,多看你一会儿子,也是极好的了!”
“夫君,我不提了,那些事儿,没用的说再多也是毫无益处的。夫君,我也就这样看着你,多看你一会,我们彼此都记住今日这个晚上,想来实在是没有多少这样的日子了。我们什么都不用说,只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便好。”
这时甄宓和袁熙都抬起了头,相互看着对方。袁熙问道:“夫人,你可写好了?”
“还没有呢!你着急什么?”甄宓笑着说道。
“不急的,现在还早,我们慢慢写。”袁熙说道。
“夫君啊,你可知晓,我现在的思绪真真是无比杂乱的,提起笔来,竟不知晓要给你写些什么,似乎所有的一切,只有文字是不够的,那样的情感,道不尽的相思,岂是语言可以说出来的呢?虽说这个提议是我出的,我倒也是后悔了,本已晓得,在我们之间,言语似乎都是多的余了,我却还出了这样一个真不甚精明的主意,夫君呀!这可叫人如何是好?”
“管什么精明不精明,如今写写也是好的,好歹我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那幽州了,我还带着你的心,带着你的思念,这不,我可就不孤单了,这哪里是不精明的主意了,分明是绝好的。”
“夫君呀,倒也是,我只当你还没有走,当你还在我身边,看着这些书卷,我知晓我也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的,我还有你的心。深深地呼吸着,我还能感受到你的气息,我就只当是你还在我身边,这样多好。”
“是呀。我们彼此都还呼吸得到对方的气息,说什么别离呢?实在是毫无一点用处的。”
忽然鸡叫了,缜密抬起头来,说道:“鸡叫了,天要亮了,夫君写好了没有?春草,拿两个信封来。”
“我写好了。”袁熙说道。
春草拿来了信封,甄宓把她写好的诗放了进去交给袁熙,说道:“好歹这会子别看!”袁熙看着甄宓点了点头,又把自己写好的装进信封交给了甄宓。
“夫君,时间不早了,该启程了!”甄宓说道,“我送送你!”
“嗯!”
春草和袁丁陪着,准备了一匹马,一辆车。袁丁驾着车,春草坐在车里,袁熙骑着马,把甄宓揽在怀中,两个人边走边说,时不时还笑出声来。甄宓想道:“这个时间,在夫君面前是不能哭的,怕他难受,我可真是不能忍受了呢!”
甄宓一直把袁熙送到长亭之上,袁熙看着甄宓,什么也没说,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袁熙红着眼睛,看了甄宓一会儿,就飞快地跑到马跟前,上了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袁熙在马上哭了出来,他紧抽着马,只想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宓儿看到我这个样子,可是如此一别,怎能不叫人伤心呢?”
甄宓看着院系远处的背影,泪水又落了下来,在脸颊上划了一条直线,甄宓顾不得擦掉,春草一直在旁边劝着:“小姐,姑爷已经走远了。这野外风大,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老太太还在家里等着呢?别让他等急了才是。”
“没有——夫君没有走远,他一直还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得到。”甄宓哭喊着。
“嗯。小姐,想来那姑爷也是要你好好生活着罢。如果他在远方知晓你是这般光景,想来也是不会安宁的。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为了姑爷,也为了你自己还是要把自己照顾好的。”
“嗯,春草我听你的,我们回去吧。”甄宓说道。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