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十月一日国庆节后,公社在我们大队启动了另外两个大工程,第一个工程就是发电,公社给大队分派了一台大功率柴油发电机,准备在年底前让家家户户都用上电灯。第二个工程就是抗旱,公社给村里配备了一台大型抽水机,负责抽河里的水到高处的堤坝里,能放水的就放水,其他田与田之间不能放水的地方,就动用孔明车或者翻车搞水。这孔明车其实它不是车,它只是是一种用竹筒做的抽水工具,原理跟打针用的注射器类似。据说,这是当年诸葛孔明在收复南蛮,七擒孟获的时候,由于在行军的过程中士兵们没有水喝,而地下水又在岩洞深处,因洞太小而打不上来,所以,孔明就要士兵们砍竹子,把里面掏空,只留下最下面的一个竹节,然后,用刀在紧挨着下面竹节的地方砍一个不大不小的孔,再用牛皮把它困扎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把竹竿伸进竹筒里,再在露出竹筒的地方安上一根横杆,然后就把竹筒放到水里,拉动竹竿,水就顺着竹竿流到了地面。孔明走前把这种先进而又便捷的农具传给了当地的人们,有了它,南方的老百姓就轻易地解决了因为没钱而买不起翻车的问题了。
修机房、栽电线杆、拉线、拉抽水筒和踩翻车都需要很多人来做,于是,大队书记就内心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他把几位生产队长叫到大队部开了个小会。会上,大家觉得,修水库虽然重要,但那毕竟是一个公社的事,这电能到家到户,那是我们村里的头等大事。另外,今年的晚稻也很重要,既要抗旱,还要追肥。怎么办?怎么办?那就只有从修水库的人中间抽调一些年轻力壮的劳动力回来做事,但修水库的事也不能落下,每个村都有每个村的任务,所以只得换调一些家里有老人的年轻妇女前往支援水库的年底前竣工的大决战。
由于到处都需要人,爸爸就先介绍了他的“兄弟”胡扯子大伯前去负责拉电线和抬栽电线杆,我这大伯身高一米七五,浓眉大眼,玉树凌风,脑瓜子精明得很,并且,力气很大,以前在生产队里和人比赛抬石头,一块九百来斤的石头,就他和我爸两兄弟抬得起。大伯本力大,我爸呢,虽然个子矮点,但是为了还清那欠下的三千元的巨债,每天不得不挑着脚碳快跑,两年零八个月,使得他挑着两百四五十斤的担子,比一般人跑步还快,力气就是这样锻炼出来了。当时,还有很多自认为还有点力气的人,也想试试,可是,他们俩放下来的石头,别人移都移不动。爸爸认为让大伯去拉电线栽电线杆,这不是任人唯亲,而是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
然而,还要调人去支援修水库以及那生产队里的给晚稻施钾肥和抽水抗旱的事又该怎么办?没有钾肥,禾苗就容易倒,禾苗倒了就没有产量,而当时所施的钾肥不是靠买,而是靠妇女们从山里割树叶,边除草边把树叶煨到禾苗的底下,靠树叶腐烂来施肥;而没有水,这晚稻也会颗粒无收,于是,爸爸只好将那几个身体稍差的负责放牛和捡牛粪的妇女,让她们也参加队里的施肥和抽水的劳动。
那看牛和捡牛粪的事又该怎么办?看着我,爸爸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于是,我们全体还在上学的小朋友放学后,就被分成了男女两个大组。男孩子组:大孩子负责捡牛粪,小孩子则负责放牛。可是,捡牛粪臭啊,孩子们都不愿做。爸爸然后就对放牛和捡牛粪的工分进行了分类,放牛的每天两分工,而捡牛粪的则三分一天,要知道当时的男子劳动一天才十分工,妇女一天才八分工。然后,爸爸还对着我们这些小朋友进行了思想教育,爸爸的教育很有意思,现在依然记得——“孩子们,劳动光荣,不劳动才可耻。不要一看到粪就作呕,你们可知道,你们吃到这一坨屎,用到这一坨屎,没有这一坨屎,你们就会被饿死!”;然后,女孩子们也被分为两组,一组负责上山采树叶,每人每天两分工,一组负责施肥和除草,每人每天三分工。听到小孩子也能挣工分,而工分多,年末分的粮食和红薯就多,再加上孩子们在家家长也怕他们东溜西跑从而犯下什么事来,所以他们都要求孩子们帮忙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现在想来,那时的爸爸也够”狡猾“的,队里的粮食就那么多,可是,他就动用了那么一点权利,使用上了一点小小的“工分”作为手段,就使人不得不就范。你小孩不去可以,别人的小孩去了,拿了工分,人家家里工分多,你家工分少,到年底分粮食,别人家就分得多,你家就分得少,去不去,你们自己看着办!老爸后来把他的这种管理办法,叫做“动用行政手段”。长大后的我也经常想,难怪人人想当官,这芝麻大的权力,到了一些人的手里,那还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自从小朋友参与队里的劳动后,这一下,我们男孩子的放牛的队伍可就大了,长长的队伍,就像一条龙。下午一放学回家,大家就会急急忙忙地吃完饭,然后跑步到生产队的牛栏里把牛放出来。我们先把它们赶到河边或者塘里喝水,牛上岸后,我们的扔水漂比赛就开始了。当时的比赛很多,有看谁的水漂在水面上穿透的距离远的;有看谁的水漂跳动的次数多的,有看谁的水漂跳动的两点间的距离最远的。二三十个人一字排开,场面相当壮观。
然后就是赶牛进山,大家爬上牛背,向山里发动了冲锋,比的就是谁最先达到。进了山,那就是我们的天下了,练武术、打扑克、做游戏、挖地萝卜、采金灿子……那可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可是,不久,问题出来了,这牛有时还不太听话,喜欢到处跑,我们追都追不上。后来,大哥哥们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将牛拴在大树上,等牛吃完一个地方的草,我们就再把它们拴到另外一棵大树上。这样,牛就不会到处乱跑了,牛粪也不用到处去找了,真是拉屎堵田缺——一举两得。然后我们就发疯似的漫山奔跑,比跑步、比打仗、快乐极了。后来,大家都觉得就这样玩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大家决定要去搞点吃的。吃什么?当然是吃红薯,于是,每天下午,大孩子们就负责去偷红薯。偷谁的?当然不会去偷自己队里的,因为那些可是我们过年的口粮。他们把从别人队里偷来的红薯埋到还在烧的山灰里面,第二天,我们就能吃到美味的烤红薯了。几天后,这事被隔壁队里的人发现了,因为他们好多红薯都不见了,就怀疑我们这些经常在旁边看牛的小孩。可是,这些大孩子可精明着呢?他们在偷了红薯后,把红薯藤都喂给了牛吃,然后把土里的脚印还要抹去,毁灭证据,为此隔壁队里的人不得不派专人来抓“贼”。当他们决定这么做之后,我们就都不偷了。后来不知是谁提议,大家来学乐器,这一提议迅速获全票通过。你可千万别小看我们,我们这些小朋友当中,有些人的喇叭、唢呐吹得是杠杠的,二胡也拉得特别棒。因为里面有四五个小孩的爷爷或者爸爸是道士,从小就受到了专业培养。我清楚地记得,为了学这个,我还亲自动手做过几把乐器。用烧红的铁夹钻孔,制作笛子,用竹子和蛇蜕下的皮做二胡。后来,还专门买了一根笛子,用竹子里面的薄膜做笛膜,后来因为嫌笛膜易烂,干脆就换上了透明胶布。于是,每天下午在山上音乐大合奏就会如期上演,有时,竟然把那些采摘树叶的小姑娘和阿姨们都招来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我们就都习惯于骑坐在牛背上,横吹着笛子,那样子简直就是一个个凯旋的大将军。
你还别说,正是因为这一段难忘的经历,后来,我们中很多人都在SD县城和全国各地开设了一些乐器坊,他们制作乐器,演奏乐器,培训乐器、专卖各种乐器,还成立西洋乐器队和迎宾队,很多人都因此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千万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