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楚天阔!等一等!”
红衫的声音从他不远处的身后传来。楚天阔被迫停下脚步,满脸诧异的看着跟着他跑了这么久却仍然是面不红心不跳的红衫,“怎么了?”
“楚天阔,你看!”红衫伸出一条胳膊指着南方天边一团渐渐消失的乌云,颇为遗憾道:“他们好像已经走了。”
楚天阔愣了很久,脑海中出现了一切岐山现在可能出现的状况。狼籍,痛哭,悲伤……他突然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怎么办……“
红衫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想跟你回岐山看看……”
楚天阔暂时平复了一下心绪,看着眼前这个红衣少年,竟是一时失语,良久才找到合适的理由道:“红衫,岐山现在一定很危险,你不是岐山的弟子,别受牵连。”
“我去了,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红衫殷切的望着楚天阔,“我此番来到中原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结交到侠义之士,我既然已经认识了你,就认定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你是朋友,你的忙我怎能不帮?”
红衫恳切的说着,而心中却突然显出了花满楼那副阴险的嘴脸,没来由的一阵胆寒——我是花满楼的手下,就连维持生命的魂魄也是花满楼的。
不过红衫很快就驱散了这个悲怆的想法。我想要活命,就要帮助花满楼拿到灵珠子。
楚天阔焦虑的咬了咬嘴唇,左右寻觅着什么一般东张西望起来,终于在一家客栈门口拴着的马匹上找到了一把长剑。他飞奔过去拔出长剑踩在上面发动御剑诀,长剑立刻拓宽腾空而起,楚天阔回到红衫身边,还没等红衫反应过来,就一把将他拉到长剑上,“坐稳了!”说罢便御剑直朝岐山方向而去。
红衫第一次坐着长剑在天空穿梭,可是心里却镇定自若不欢不喜。他低下头去,望着朦胧云雾下的景象,平静的心绪微微漾起了一丝波澜。
御剑穿云之术果真是极快的,只半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岐山山顶。
放眼望去当真是一片狼藉,随着长剑的缓缓下落,楚天阔看到岐山弟子们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山腰的草丛树林里,而那些仍然活着的岐山弟子却正在漫山搜寻自己部门弟子的遗体,好将其安葬。
往日绿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草丛如今却泛着刺眼的红色,一片的鸟飞不下,一片的凄离悲戚。
真的是来晚了!
楚天阔心猛地一痛,这些全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懊悔和歉疚混杂在一起的苦楚充斥着心扉,胸口憋闷难当。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与自己临走之前相比果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长剑缓缓降落在山巅的长剑堂门口的广场上,就连这里也遍布了大大小小刺眼的血迹。
大战过后,岐山损失惨重,四部弟子共五百人却折损了一百多人,还有一位首座……
楚天阔和红衫跳下长剑,直奔长剑堂而去。
长剑堂里只有左古道人和雷、雨、雪三部首座坐在地上神色黯然,还有身心俱疲的秋离。而在秋离身旁,则摆放着风无常和风成淇的尸体。
楚天阔奔进大堂,匆忙唤道:“师父!”
秋离和几位师尊浑身一震,齐齐望向门口——“天阔!”
此时,谁都无心在意紧跟在楚天阔身后的红衫。
“大师兄!”楚天阔来到秋离身边,看着狼狈不堪的秋离心下一阵酸楚难当,哽咽唤道:“大师兄……”
一向沉稳的秋离此时却似一个孤苦无助的孩子一般红了眼眶,“天阔……”他低低呜咽着,压抑的悲伤弥漫在大堂里。
“大师兄,你怎么样,没事吧?”楚天阔看着满面灰尘的秋离,紧张问道。
“我没事……”秋离摇了摇头,突然像是被什么震住一般,“可是……师父和成淇……”
楚天阔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的,目光不情愿地挪向了不远处的两具尸首上。
师父……成淇……
模糊了眼前的一切的泪水涌出眼眶,像决堤的河,难以抑制的奔泻而出。此时他仿佛什么都想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想,满脑海都是风无常平日里对他的悉心教导和风成淇与他玩闹的情形,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都随风而逝了……
“师父……?”楚天阔跪在风无常身边,用颤抖的手握住了风无常早已冰凉僵硬的手,“师父……弟子回来了……弟子知道你的心意了……弟子回来了你看看弟子啊……”见风无常不言不语,他又愣愣地转向风成淇。他看着风成淇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突然爆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吼:“风成淇!你给我醒过来!……不是说好了将来咱们一起仗剑天涯的吗!啊?风成淇——风成淇——”
可是,根本就是徒劳。
楚天阔痛哭着,恨不得自己立刻横剑自刎。他最亲密的两个人的死,都是因为他楚天阔,都是因为他!是他亲自害死了这两个胜似亲人的人,该死的不是他们,而是他楚天阔!他就是一个靠失去别人的生命来活命的人——楚天阔,你废物!你废物!
秋离无声地留着泪,而楚天阔的哭声却是那么让人感到剜心刻骨的痛。
“秋离,天阔,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吧。”雪之清低低地劝慰道。
“……”
红衫在一旁伫立许久,微微动容。如此师徒兄弟之情分,恐怕我是没有的吧。
“都是我!大师兄,都是因为我师父和师弟才会没命的……”楚天阔沙哑着嗓子嘶声痛哭着,悲切地看着泪如雨下的秋离。
“不怪你……天阔,都是天地门,都是天地门……”秋离压制住内心的血如井喷,强作镇定地安慰着哀伤之至的楚天阔。
一片的沉默,唯独哽咽声时断时续。
不知过了多久,楚天阔终于开始稳定了情绪。他在秋离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问道:“师叔,师弟是怎么死的?为何一点血迹也无?”
“我们也在为这个奇怪着呢。”雪之清听到楚天阔这么问,也叹了口气,“成淇……真是莫名其妙。但是我们在他的身边发现了这个。”说罢她伸出手来,只见一枚小小的绿色珠子闪着幽幽的绿光安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
“是翡翠珠子。”
众人的诧异的目光一齐汇聚在红衫身上,都是微微感到讶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红衫来到风成淇身边,沉静道:“这位小师弟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想来必是死于内伤。而天地门中有一个名叫钟渠的弟子擅使这种邪术,用小物件震断人的主经脉,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至人于死地。”
众人默然。
看来这天地门中邪术实在让人惶恐。如此强大的内力,却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能拥有的,看来这邪术当真是深不可测。
正当众人沉默之时,他们脚下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嘟哝声:
“……你们干嘛这么悲伤……小爷我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