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苍白的笑了，“那么，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难过。”
顾至夏是个很好的听众，虽然白江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自以为是，觉得是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但是现在的顾至夏，很认真的听她将她与舒念的一切细细讲给他听。
大约……她只是下意识的想让谁知道，这一份注定会死亡的感情，不想静悄悄的来孤零零的去，潜意识的想告诉谁。而顾至夏偏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三言两语的将那些心酸一笔带过。
顾至夏的眉头缓缓的皱起来，眼神慢慢的变得很深沉，带着几丝不易觉察的怜悯，白江已经讲完了，好一会儿，顾至夏低低柔柔的叹息，“真可怜。”
他说真可怜，语气之中没有一点点的嘲讽或者看不起，白江就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坐在她身边，双手支在身侧，身子稍稍朝后仰着，头扬起看着碧蓝的天空，漆黑的眼眸也染上了几丝蓝，漂亮的叫人晕眩。
“可是白江，你有么有想过，也许舒念……也是喜欢你的呢？”顾至夏稍稍偏过头看她，“如果舒念也是喜欢你的，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么？你其实，不需要这么难过的啊。”
白江摇摇头，“舒念怎么可能喜欢我呢？有那么多美丽的女孩子喜欢他，他怎么会……喜欢我呢？”
顾至夏忽然凑近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她，“白江，你并不差。”
白江愣了愣，顾至夏已经松开手回到原先的姿势了，“还有，说舒念喜欢你并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这么多年要保护你呢？”
“是因为……”白江急急的要说话。
“是因为承诺？”顾至夏打断她的话，“别开玩笑了，白江，谁会记得自己幼年的承诺？而且那个承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白江，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舒念是喜欢你的。”
“可是……”
“没有可是。”顾至夏说下去，“你只是在逃避，白江，如果你没有勇气，那么，就忘记这段感情吧，如果没有将舒家闹到家破人亡的觉悟……你就放弃这段感情吧。”
白江泄气了，声音依旧有些不甘心，“我知道啊，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难过。”
“那么，我们来最后争取吧。”他笑了笑，“如果天黑之前，舒念能找到你，那么你就告诉他你的心意，然后要怎样他自己选择。如果他找不到你，那么这段感情，就只有这片海知道，怎样？白江，有没有这个勇气赌一把？”
白江错愕的愣在原地，她脑中闪过万千画面，最终，在此刻定格，她点点头，“好，如果她能找到我，那么我就告诉他。”
顾至夏不再说话，谁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坐了好久，整整一天，从上午到下午，霞光满天，最后海面变成铅色，天快黑了。可惜舒念没有来，白江的眼神随着日暮黯了下去。
顾至夏站起来，“怎么样，心情好一些没有？”
白江是再也不想说话了，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某种遗憾，她跟着站起来，因为坐的太久眼前一阵发黑，踉跄不稳，顾至夏就势扶了她一把，她真的非常非常叫人放不下心来。他似乎有些明白，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舒念会这样执迷不悟的守护她照顾她了。他眼睫交织处，似乎看到小小小白江站在大雨之中，那样那样无助和脆弱，大团蔷薇盛放，她如一个玩偶一般。就是这样简单的讲述，他的心都会一抽一抽的觉得她可怜。
像是心疼她想要保护她想要给她一个依靠，是出自灵魂最深处的本能一般。
白江转身看着他，“谢谢你顾至夏，我已经好了，从今我对舒念，只是哥哥。好在还来得及变回这样，我不能拖累那样的舒念，也不想弄的舒家鸡犬不宁，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顾至夏忽然打趣的说，“那么白江，我代替他安慰你，是不是说，我也能代替他守着你？”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偏巧那一阵海风太大，他的声音又没有多高，所以白江并没有听清，她回眸问，“什么？”
顾至夏忽然觉得很狼狈，他忽然发现那句话……并非是玩笑，在觉察到话中的认真的时候，顾至夏有些不知所措。他一把拎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朝前走，声音恢复之前的疏离冷漠，“没有什么白江，昨天的人情我还清了，走出这片海滩，我们就扯平了。以后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烦你的，路上遇见了也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但假如你来找我了……”后面的声音太低了，白江没有听清楚。
“喂！”白江下意识的喊了他一句，顾至夏脚步一滞，白江声音之中带着奇异的温软，“谢谢你，顾至夏。”
顾至夏什么都没有说，大步的踏离她的视线。
白江一个人对着宁静的海面，她用一整天的时间来埋葬这一段来不及长大的感情，然后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她大声喊，“舒念，我喜欢你！”
接着又喊了一声，“舒念，我喜欢过你！”
一字之差，生生将这一切亲手熄灭。她却不知道，那一天的舒念，本是拿着广播剧的策划案去找她，看着她空掉的座位，将周身小女生的尖叫付诸脑后，拔腿就去找白江。只可惜，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是觉得害怕，隐约的知道，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悄悄的来过，没有来得及抓住，又溜走了。
白江走回舒家的时候，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那时候华灯初上，天已经黑了，她敲了敲门，是舒念来应门，他急急的抓住她手腕，“小白你去了哪里？你这一天都去了哪里？”
白江稍稍偏着头看他，“我，今天是我爸妈的祭日啊，我回去了一趟，忘记告诉你了。”
舒念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他将她让了进去，她抬头就撞到方惠如的眼神，显然对她还是有所怀疑的。白江对她微微笑了笑，眼神清澈，脸上还有没有擦掉的泪痕，但是她笑的很傥荡，傥荡到方惠如很快别过头去。
白江在玄关处换了鞋，然后上了楼，很快舒念推门进来，他语气有些关切，“小白，你告诉是怎么回事，你没有说实话。”
白江心底颤了颤，面上却摆了一个笑容，“没有啊，我说的是实话。”
他有些狐疑的看着她，在看到她太过清澈的眼眸时，心中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正想说什么，房门被从外面打开，白江看过去，正是方惠如站在门口，她有些责怪的看着舒念，“你个男孩子，成天泡在女孩子房里成何体统？”
舒念不在意的笑笑，“那又怎样，小白是我妹，哥哥疼妹妹嘛。”
白江心中却猛然一阵钝痛，笑的有些牵强，原来他真的只当她是妹妹，在她那么难受难么难的做了选择之后才发现，原来他只当她是妹妹。她的手捏成拳头，面上笑的越发灿烂，“是啊，哥哥妹妹的，又有什么关系。”
她过头去，悄悄擦掉了眼角的眼泪。她有些庆幸，好在她没有跟舒念表白。她忽然想起顾至夏那样笃定的表情，心中有些怅然，他猜错了。
“对了小白，来我房里，我有好东西给你看。”舒念终于想起找她的正事。
白江点点头，“好，那你想出去，我想换身衣裳，一会儿我们在书房吧。”
方惠如的脸色这才柔和了一些，不找痕迹的退了出去。舒念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同，转身跟着方惠如出去了，门关住了所有的所有，他没有看到，白江最后的眼神。
那么那么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