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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虽远必诛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巍峨堂皇的未央宫屹然而孤立的矗立着,在苍茫的雨幕中,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葳蕤加快几步,小桐早已等在宫门口,见她疾步而来,撑着伞匆匆跑了出来,掀开了蒙蒙的雨幕。

“姑娘怎么没打伞回来?看都湿了,可别着了凉”,担心的摸了摸她冰凉的衣服,顿时有些着急。

葳蕤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没事,一会进去换件衣服就行了,刚看着雨停了便没拿伞,哪知道半路突然窸窣下了起来,还好是小雨,没事,走,先进去”。

“陛下还没下朝回来吗?平时这时候都该回来了吧”。

“恩”,小桐点头,忙着手脚帮她换下湿掉的外衣,口中碎碎念:“姑娘下回可要记得带伞了,看这湿的,万一要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办,不仅吃药苦,连着自个儿身子也不爽。。。”,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葳蕤不由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刘彻正铁青着脸站在珠帘后,不禁一愣,交代了小桐下去,系好衣带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拉过他走进帘子,只见刘彻一张脸涨的红里透紫,清白交错的,紧握的拳头青筋绷起。

葳蕤疑惑的看向杨得意和王平,两人俱是肃穆着脸,低垂着头,不敢多言一句。

看着几人默然不语的沉默脸孔,挥了挥手让四下的宫人退了下去,轻轻揭开刘彻略带些潮意的外衣,替他换上刚烘过的暖袍。许是暖袍的暖意让刘彻有了触动,眼眸动了动,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温色。轻轻拉住她的手,抱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膝上。

杨得意和王平对视一眼,默默退了下去。

“怎么了?”葳蕤轻问。

刘彻刚恢复些暖色的脸庞顿时再起青色,阴明晦暗中,低声道:“我刚才去了长信宫。。。”。葳蕤心中一疙瘩,顿时隐隐猜出了些什么。

长信宫,是窦太皇太后的居处,刘彻刚才去了长信宫,自然便是太皇太后找他去了,葳蕤从未见过这位地位最为尊贵的太皇太后,却不影响她对事情的一些猜测。

叹息一声,从他腿上站起,就像小时般,轻轻搂过他的头,拍抚着他的背。

怀中刘彻的身影明显一僵,这都有好久了吧,在他还是胶东王和太子时,每次他不高兴,葳蕤便这样抱着他,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大了,可依旧是那个午后明媚的扬着笑脸的刘彻。

寂静的内室,只剩下轻轻的拍抚声。

窗外一阵清风拂过,吹在窗栏上扬起簌簌声,刘彻身体一动,略带僵硬的从葳蕤怀中移开,不知是否是室中的暖意,他的脸上微带红色,撇过头瞪了她一眼,“以后不许这样抱着朕!”

葳蕤“噗呲”一笑,伏了一个礼,笑道:“婢女遵命!”

刘彻一愣,看她的目光中带了似莫名的炙热,定定的望着她出神,葳蕤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刘彻恍然回转,瞪着她道:“以后不许在朕面前说婢女,谁都不能让你这么说!”

葳蕤轻笑,拉着他的手道:“好,以后不说”。

刘彻听了,不自然的扭过头不看她。

葳蕤移动着身子,往他面前一站,蹲了下去,与他来了个平视,笑道:“太皇太后训了你?”

刘彻定定看着她,良久才移开目光,轻道:“太皇太后干政,扰乱朝政不说,还偏信窦家一面之词,极度信奉黄老之学,于我汉朝实在是大大的不利,如今匈奴犯境,西南夷作乱,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正是国家强制图新时刻,岂能再信奉那无为的思想”。

刘彻再道:“高祖出身为农,揭竿起义,若是那安逸无为的黄老学说,可能有今日的大汉朝?我大汉子民若人人只顾自己生活享受,一为的追求无为,匈奴犯边,扰我边境,伤我子民,何时才能驱逐?”刘彻说到这里,已是激动万分,那紧握的拳头骨节分明,青筋根根蹦起,专注的眼神述说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怒!

用双手包裹住他指节突出的拳头,望着那两潭无限漆黑,浅浅笑道:“你是大汉的天子!是万民的表率!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刘彻眼神一滞,漆黑中登时亮起光明,随着那光明逐渐越来越亮,一把反手握着她纤细的手,握的葳蕤骨头发疼,明亮的神采从他身上亮起,那蹙亮的眼神仿佛有两团火在烧,火光熊熊中,倒映着她含笑而立的身影。

他大喝一声:“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爽朗声在寂寞的大殿中绕着横梁木盘旋不绝,冲破琉璃瓦,朗朗之上,似要冲破那云霄,冲破那束缚着这广致汉宫的层层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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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提重顿,在细条竹简伏案静静落下有力的一点,勾尾与缠头俯仰相应,参差错落的竹简上,隽秀逸于林,飘逸中带着古朴,朴茂中藏着严谨。

葳蕤轻轻搁笔,拿过刘彻书写的书简再一对照,隐隐含笑,可不像了八九分了,只是细分,那分仓隽中的冷毅却是无论如何似不起来。

刘彻喜书隶书,隶书上承篆书之规脉,或飘逸,活豪放,活古拙,或俊逸,那种圆润中的紧致,宽博中的雄浑,刚健中的潇洒,一个个字体如同跳跃的字符,身姿活鲜,多受读书人之喜。

“姑娘”,直待葳蕤落下最后一个字,小桐这才取过沾水的怕水替她拭了手,抬头道:“姑娘,刚才有个官儿来找姑娘呢,姑娘平时就吩咐说不要和外面多言,我看姑娘也不愿多接触外头的人,就跟他说了姑娘不见官员的,他只是摇头,直说姑娘一定会见他的,姑娘要见他么?”

葳蕤一愣,官员?官员怎么找上她来了?遂问道:“是哪位大人?”

小桐瞥了她一眼,低垂下眼睛,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诺诺道:“就是。。。就是咱们。。。上回外头遇见的那个东方朔!”

“东方朔?”葳蕤疑惑,眉间微蹙,问道:“他可曾说了是什么事?”

小桐摇摇头,见她神情不似有怒,这才放开了心细道:“他倒是没说是什么事?不过我看他焦急的满头大汗,好像我不禀报姑娘他就快要跟我下跪了似的,虽然他。。。他上回惹怒了姑娘,不过他那样子真的好可怜,姑娘你出去看看吧”,小丫头哀求的神情,全然忘了刚才她还在埋怨东方朔。

“可怜?”葳蕤愣了愣,难道是上回的事情刘彻做了惩处?也不该啊,那赵高是水横都尉,傅清平是京兆府尹,虽官职不是特别大,至少也是掌管着一方治安,也说不好能怎么动呢?细思不得,遂随着小桐去见东方朔。

未央宫的侧殿中,东方朔脑门上直冒汗,虽是大冷的天,却是湿哒哒的一身,头顶上的水渍从他的身上滴答滴落于地,从他站着的那一片地方,金丝绒的地毯呈现湿漉漉的一片,头发拉杂的被水湿粘成一团团,挂在他貌比宋玉的脸蛋上,此时哪还能看见那个凡事不经心,一心求逍遥的丰神俊朗俏公子,唯只剩下一身的狼狈样!

葳蕤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东方朔,顿时瞠目,怀疑的往门口处望去,阴雨连绵,昏沉暗暗,哪能见太阳的影子,何况是西边出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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